沈仙朝四周一扫,片刻间,便神色微变:“我们一直在原地?”
银貂道:“社君娶亲,十里红烛,情丝欲锁,何人能逃?”
它幽幽说了一句,便抬头朝沈仙道:“公子,我用遁法送你离开此地吧。”
沈仙一怔:“送我?那你……”
银貂道:“我道行低微,破不得社君法术,若是侥幸,或能送公子一人离开,其余……”
像是知道沈仙会拒绝,抢着道:“公子仁慈,若是惦记我等,便在出去之后,便去州府渭城,请得州府社神前来降妖除魔,解救我等。”
一旁燕南雁等人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被燕西风摇头以眼神止住。
社神?
沈仙念头电闪。
社神,在大业是极特殊的存在。
有一部《大业风物志》,里面便有记述社神:先人尊天而亲地,谓土地广博,不可遍敬,故封土为社而祀之,以报功德,神灵生焉。
实际不仅是大业,历朝历代,人君登基,都会大封天下土地为社,受百姓万民香火。
得人君敕封,享万民香火,则社土灵神自生,便为社神,坐镇一方土地。
为朝廷佑一方水土,护一地百姓。
因此,这社神也算是在大业治下,是大业朝廷之外的一个极为特殊的体系,是唯一受大业朝廷驱使的鬼神。
大业能掌控天下,大业百姓不受众多妖魔精怪侵害,天下各地的社神居功至伟。
也因此,即便是老相爷这等不言鬼神的人物,也常跟他说“敬鬼神而远之”,先“敬”而后“远”。
那社君窃居社神庙,着实胆大包天,却也是奸滑无比。
沈仙知道银貂说的是事实,扭扭捏捏,于事无补。
他能狠下心来,将自己头颅都砍了,自然是个果决之人。
但让他弃同伴独自逃生,那也是万万不能。
何况无论是燕西风还是银貂,都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嘤嘤嘤!”
一旁的白毛鼠此时却已急得蹦跳不止:“姐姐,你干嘛让他走?要从十里红烛送他走,可能会耗尽你的元丹……”
“小锦儿!”
银貂低声喝止。
沈仙听到这声音一时哑然。
这句话如何解且不说,这声音这副不懂装懂,还一副孺子可教的口吻,着实是……怪异。
听其话语,又自称“本君”,想来便是那位“社君”。
“听喜婆婆说,你有真龙护体?”
“本君却是不信,真龙何等尊贵?岂是区区凡夫俗子能驱使?”
“莫说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即便是那姓王的老倌儿没有死,也没有这般本事,世间愚人以讹传讹,说什么那老倌八字镇水脉,龙君伏首,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那老倌儿当真有这般厉害,怎的自己倒落了个吐血而亡的下场?”
“不过本君倒也好奇,你究竟是用的什么手段,将喜婆婆吓得落荒而逃?”
“过了今夜,你与本君也算是一家人了,不必顾忌,有什么本事,只管使出来,耍得好了,本君重重有赏。”
那声音自说自话一般,说了一通话语,也不给他人说话的机会。
这口吻,就像将沈仙当成了杂耍卖艺的一般。
沈仙心头暗怒,不是因为对方的轻视,而是其言语间对老相爷的不敬。
他低头看了一眼银貂,想要确认这是不是社君。
银貂此时却是低垂着头,银白的皮毛微微颤抖,显然是怕极了。
沈仙心念电转。
这是真正的会吃人的妖魔,而不是如老槐、银貂这般通圣人教化、晓人性知仁义的精怪。
但凡他露了一丝怯,就真要任其宰割。
当下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两步,笑道:“你不信?”
“……”
那声音似迟疑了一瞬,才从四面八方传来:“本君不信。”
这妖怪并没有十足把握……
难怪,它说了这么一大通废话,也许它本身就是个好为人师的话痨,但也绝对是因为心有忌惮。
沈仙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迟疑,念头电闪而过。
心中尽管忐忑无比,面上却保持着淡定的笑容。
在长风镖局众人眼中,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显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