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诩”此子,在王府之时,虽不受待见,常受冷落甚至欺凌。
祖父在世时,也少有插手。
外人只道亚圣公对那假子虽善,却到底还是外人,比不得自家的血脉骨肉。
但王慎却清楚,祖父并非不在意此子,恰恰相反,祖父对此子视如己出,对其疼爱与关切,在他们这诸多子孙之中,少有能及,甚至不比他们这九房兄弟稍弱。
王慎也曾想,或许当真如外人一般,祖父是将对他那几个已故叔伯的思念,都放到了这小乞儿身上。
以祖父之能,即便是弥留之际,因新政受阻,心思不振,却又怎可能完全料想不到,沈仙此子今后的处境?
祖父对他如此疼爱,若是完全置之不理,未免有些异于寻常。
说不得,便给他留下了什么东西,至少能保得他周全。
净明宫一事,他虽确系欲谋净明一脉。
却无人知晓,他还藏着一个深意。
便是欲试探出祖父究竟给那小儿留下了什么东西。
此子最后展露锋芒所为,倒是更合他心意。
只是可惜,未能试探出祖父究竟留下了什么。
如今终于露出端倪?
这渭城异象,是否此子所为,王慎连一个念头都未起过。
那是无稽之谈。
倘若他手中有祖父遗物,虽是出人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了。
一念及此,王慎不由心下暗叹:祖父啊,您当真对他亲厚至此,在您眼里,连亲孙子也不如区区一个乞儿吗?
荣管家见王慎虽面无表情,但多年伺候左右,也有几分了解,知道大老爷此时应是有些不悦了。
便试探道:“大老爷,既知东阁行踪,可要老奴将东阁……带回京来?”
王慎闭上眼,不置可否。
荣管家也不敢再说话。
他知道大老爷这是犹豫了。
王慎忽然睁眼:“他倒是小心,能走到秦州才露了痕迹,倒也不枉我高看一眼……”
“继续盯着,不许插手任何事,我倒要瞧瞧,离了王家,离了京城,他还有几分本事。”
“记住,不得泄漏一丝半点,王诩……已经死了。”
“是!”
荣管家应了一声,同时暗自擦了把汗。
也不知是怎么的,自从那小乞丐假死出京,大老爷不仅没有怪罪他胆大包天,反而还对他十分关切起来。
王慎听到这里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己这儿子的德性他再了解不过,也不想理会。
“那春秋楼主,与秦州之事有关?”
荣管家道:“老爷妙算,秦州那边,摸到了些尾巴,近年来,秦州的税银、军费等皆连年锐减,还有龙骨八卦木此等禁物流于坊市,桩桩件件,似乎都与金玉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至于与那春秋楼有无关系,却还未能确认。”
“若当真是此人,三公子前去春秋楼,很有可能知晓小东阁……”
“三公子向来不喜那……小东阁,”
“还有七娘子,自那夜指证小东阁,更是已与小东阁势成水火,难以相容,”
“七娘子素来与三公子亲近,这消息怕是瞒不住七娘子,届时……”
荣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心中忐忑。
他人只以为小乞儿入赘净明宫之事,从头到尾都是大老爷的谋划。
外人不知,但他身为王慎心腹,再清楚不过这其中的曲折。
此事,确实是大老爷早有谋划。
但大老爷行事手段虽然不乏酷烈,却向来只会以势压人,绝不屑于用那般污人名节的低劣下作手段。
真正行这般阴私毒计的,是大夫人。
大夫人倒也不知大老爷谋划之事,只不过是向来视小乞儿如眼中钉,眼见老相爷已逝,便想要将其赶出相府。
这时刚好是大老爷请净明宫前来为老相爷护灵,来的又正是那净明少主,身边便有人进言,献上了这么一个阴毒法子,险些坏了大老爷大计。
那小乞儿再怎么是个假子,也是相府养了十几年的。
相府出来的人,若是这般德性,他人又如何看待他王氏?
大老爷如此爱惜羽毛,怎能容得这等事?
为免大事不济,后来大老爷便只能顺势而为。
知道此事的人,也只有他与向大夫人献计那人,那人也早被大老爷杖杀。
七小姐只算半个知情人。
其实对那小乞儿来说倒也是件幸事。
以大老爷手段,真待他动手,那小乞儿也许不会名声扫地,下场却未必会好多少。
荣管家思虑之间,王慎只是抚过颔下长须,对他的话并不置可否,转而道:“净明宫那边,可有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