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庭双眼微微一亮,这位年轻后辈的设想与自己不谋而合,不愧是莫蒿礼教导出来的俊才。
在他接受刘贤赐婚的旨意后,这两人联袂而来,其实已经说明朝堂上的风向。
洛庭从十一年前进入东府,在朝堂和下面州府的门生故吏很多,虽说他素来不结党营私,但他在大梁官员之中的地位无须赘述。
宁怀安身为吏部尚书,经他之手提拔的官员不计其数,即便大部分只是中下层官员,联合起来也是一股非常庞大的势力。
吴存仁虽然还只是礼部侍郎,但他是莫蒿礼公开承认的传人,对于朝堂部衙高官的影响力很大。
三人一旦联手,足以形成一股改变朝堂格局的强横力量。
理清楚这些脉络之后,洛庭缓缓道:“以退为进不失为良策,只是此事能否成行,最终还是要看陛下的态度。”
吴存仁微微垂首,轻声道:“数日前陛下在沁园宴请卫国公,据说宴席结束前发生过争执。虽然无人知晓其中细节,但以陛下对臣子的尊重,能让他动怒的恐怕只有一个可能。”
宁怀安皱眉道:“卫国公竟敢如此不恭?”
洛庭摆摆手道:“传闻不可轻信,眼下当以大局为重。”
宁怀安讷讷不言,吴存仁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洛庭一眼。
洛庭继续说道:“还请二位确认愿意携手的同僚,然后我等再从长计议。”
二人齐声应下。
小半个时辰过后,洛庭亲自将他们送到中庭,目视这两位重臣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负手转身走到廊下,凝望着悠悠夏日的青葱碧绿,不由得喟叹一声。
……
数日后,竹楼顶层雅舍。
裴云与那位名叫胡泉的权贵子弟相邻而坐,一身小厮装扮的范余则坐在他对面。
“今日都中举行盛大的受降礼,耽误了二公子观礼,范某以这杯酒赔罪。”
范余举起酒盏,面带微笑。
裴云饮下门杯,不慌不忙地说道:“范大人为何觉得我会想去看这场受降礼?”
范余微微一怔,旋即哑然失笑道:“也是,范某失言了。”
今日受降礼虽然只是走一个过场,朝廷并未大张旗鼓,但都中仍然呈现出万人空巷的势头,盖因大梁在将近百年数代人的奋发之后,终于达成收复南朝故土的夙愿。受降礼的主角却非沦为阶下囚的南朝君臣,而是大梁皇帝陛下以及立下灭国之功的卫国公裴越。
裴云的前途硬生生毁在裴越手里,他又怎会兴致盎然地观瞻裴越享受万民欢呼的景象?
闲聊片刻后,范余直入正题道:“二公子,那件事进展如何?”
裴云淡淡道:“范大人这般急迫?”
范余心中略有不快,虽然他之前隐姓埋名十余年,可如今已是宫中吴太后最信任的人,地位甚至在銮仪卫指挥使陈安之上。面前这个年轻人不过是个功名被剥夺的废物而已,居然敢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若非这件事极其重要,裴云哪里有资格跟他坐在一张桌上。
范余按下不悦,依然微笑道:“受降礼结束后,卫国公封王一事便会提上日程。二公子理应明白,这件事委实拖不得,必须要尽快做好准备。”
裴云沉默片刻,抬眼望着对方说道:“范大人,先前你答应晚辈的条件是否作数?”
范余颔首道:“二公子放心,只要你替太后娘娘办妥这件事,丁忧之日结束便是你大展宏图之时。”
裴云毕竟是在朝堂上打滚过的人,年幼时又接受过沈默云的教导,当然明白何谓不见兔子不撒鹰。眼下对方说的话再怎么漂亮,事后翻脸不认也很简单,而他却要担上弑父的罪名沦为千夫所指的畜生。
席间一片沉默。
范余很快便明白对方默然不语的原因,心中愈发厌憎,但面上不见丝毫怒色,从容地说道:“范某明白二公子的担忧,故此已经提前请示太后娘娘,事前可以赐你一道懿旨。”
等这件事真的办成之后,让你多活两年又何妨?
只要能消除裴越在朝堂军中恐怖的影响力,要处理你这个败类比捏死一只虫子还简单。
裴云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受宠若惊的笑容,举起酒盏恭敬地说道:“太后娘娘的恩典,小人不敢或忘。还请范大人放心,此事一定能办得天衣无缝。”
范余笑道:“静候佳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