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来到正房,里面依然悄无声息,倒是有一名垂首低眉的小厮快步迎出来,然后行礼道:“小的见过大小姐。”
盈盈月华之中,裴宁借着良言手里的灯笼向前望去,缓缓道:“你是谁?”
小厮恭敬地道:“回大小姐,小的是前宅李管事派来伺候老爷的人,今日才来东苑。”
良言瞪大眼睛审视此人。
裴宁不动声色地道:“裴五和倪峰呢?”
这两人乃是裴戎的贴身长随,平时都会跟在裴戎身边。
小厮老老实实地说道:“回大小姐,今日午后老爷不知因何发怒,将那两位各打了十杖,这会应该在家里养伤。李管事说,我们还算懂事机灵,所以让我们来伺候老爷。”
这个回答倒也合情合理,毕竟裴戎时常做这种事。
裴宁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然后迈步继续前行。
她只走了一步便停下来,因为那小厮居然拦在她的身前。
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面孔,裴宁微微挑眉道:“你在拦我?”
小厮欠身低头道:“小人岂敢?大小姐,老爷方才喝了不少酒,说是今夜不想见到任何人,否则就饶不了小人。如今夜已深了,还望大小姐体恤则个。”
良言渐渐睁大了双眼。
此人自己显然没有察觉,国公府里规矩极大,哪有下人这般对主家说话?而且不文不白听起来格外别扭。
裴宁状若无意地看了周遭一眼,稍稍提高语调道:“父亲这两年身子不好,我进去看一眼便是。”
小厮心念电转,依照范余的命令,他们这些擅长杀人的死士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让裴戎醉酒后被呕吐物呛死的法子。只因裴戎的死因必须天衣无缝,不能有丝毫古怪之处,宫里和朝堂诸公才能理直气壮地让裴越丁忧守孝。
否则以他们的杀人手段,想要取裴戎的命易如反掌,何须这般费心费力。
只是范余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裴宁会在叶七产子的当夜回府。
如果此刻坚持不让裴宁进去,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而且裴戎被灌了一壶半破阵子,这会早已如死猪一般,不若尽快将裴宁打发走,然后再好好炮制裴戎。
一念及此,他侧身抬手道:“大小姐,请。”
裴宁面色平静地登上台阶。
良言紧随其后,没人知道她的双手在微微发颤。
这个小厮有问题,绝对不是前宅的仆人!
良言紧紧盯着裴宁的侧脸,忽然想到如果是多年前小姐的性子,发现异常肯定不敢向前走。好像是那次从闲云庄归来后,小姐变得极有主见,浑不似柔弱可欺的深闺少女。
小厮引领着裴宁与良言走进屋内,甫一踏足便闻到极其浓烈刺鼻的酒气,良言立刻捂住鼻子,呛得眼泪险些流出来。
裴宁处变不惊地抬眼望去,只见裴戎趴在桌上,另有一名小厮站在他的旁边。
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桌的菜肴,还有几个酒壶。
先前那小厮快步走到裴戎身边,俯身轻唤着:“老爷,大小姐来了。”
裴戎自然毫无反应,另一名小厮说道:“大小姐,老爷方才喝得急了些,我们这就服侍老爷睡下。”
裴宁柔和的目光扫过裴戎略显奇怪的坐姿,先是摇头轻叹,然后压低声音对二人说道:“你们既然是李管事新派来的,想必对东苑这边的事情不熟悉。随我来一下,我有话交代给你们。”
两名小厮对视一眼,虽然心中略感古怪,但面前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避免横生枝节,赶紧将裴宁打发走才是正道,便一同点头应了下来。
四人走到屋外,只见月色溶溶,宛如一副朦胧的画卷。
两名小厮止步阶下,其中一人恭敬地说道:“请大小姐示下。”
裴宁又向前走了几步才驻足转身,陡然面色微变,惶然道:“父亲?”
两名小厮心中一震,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后。
裴宁猛地抓住良言的手后退,急促道:“拿下这两人!”
这一刻夜色仿佛忽地扭曲,三个黑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庭内,其中一人眨眼间便来到裴宁和良言身前。另外两人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似一泓秋水染上寒光,伴着怒涛卷雨一般的金石之声,如流星一般射向对面的小厮。
风雷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