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七和谷蓁越听越迷糊,不明白这商贾之家有什么秘密可言。
裴越悠悠道:“柳家当年本是小门小户,后来与门第相当的吴家结亲,嫁过去的女儿生了一位天资聪颖的小姐。又过了十来年,这位小姐被选为宫中秀女,从此步步高升,直到成为先帝最宠爱的吴贵妃。”
他稍稍停顿,撇撇嘴道:“也就是当今太后。”
谷蓁睁大了眼睛。
叶七很快便理清楚其中脉络,蹙眉道:“这般说来,柳家其实是吴太后母亲的娘家?先是左执政洛庭,现在又有这吴存仁,吴太后利用联姻结亲的方式大肆笼络朝臣,难道就不怕旁人说她干政?”
裴越失笑道:“太后虽然住在后宫,但她又不是后宫嫔妃。古往今来,出现过很多次太后监国甚至是临朝治政的旧事,这当然不算干政。只不过咱们这位陛下太孝顺了,太后说一他不敢说二。吴存仁擢升是太后第一次插手朝中官员的任免,但我相信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叶七凝眸细思,谷蓁见状便好奇地问道:“相公,太后为何要对定国府裴老爷动手?”
裴越道:“裴戎假假也是我的生父,既然当初我在朝会上公开否认了身世的传言,如今就不好反复无常。太后便是抓住这一点,只要裴戎正常死亡,我就得丁忧守孝。如果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我不可能再插手朝政。丁忧二十七个月,虽然我可以在暗中维持对朝廷的影响,但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叶七又问道:“那你觉得这次銮仪卫会查出真相么?”
裴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摇头道:“不会。”
叶七心里算了算时间,轻声道:“今天便是第十日呢。”
裴越颔首道:“是,然而现在谁还关注十天前的案子?那天我带着刺客穿行都中,宫里一直保持着隐忍和克制,从始至终没有阻碍我宣泄怒气,高秋和裴城等人也只是虚应故事罢了。朝廷压一压,再拖一拖,我总不能再三发作,那样会让世人对我产生猖狂权臣的印象。”
二人不由得面露忧色,良久后叶七沉声道:“其实我真的想不明白,宫里那位太后为何要这样对你。”
“原因很复杂。”裴越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徐徐道:“简单来说,想要对付我的人不是吴太后,不是陛下,也不是洛庭、吴存仁和宁怀安这些重臣,而是这片土地成百上千年形成的力量。这股力量看不见摸不着,但我们可以给它起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
“什么名字?”
“皇权。”
叶七轻叹道:“所以他们要将你困在都中,让你做一个远离朝堂中枢的闲散王爷。”
裴越泰然自若,轻声道:“就拿洛执政来说,在我收复南境之前,他多次在关键时刻帮助我,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难道说就因为我去了一趟南境,他就开始嫉妒我的功绩,想方设法要打压我?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我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叶七欲言又止道:“可是……”
裴越平静地说道:“可是他和他们真的很害怕,因为我现在掌握的力量足以对皇权造成威胁。如果我这次不回京都继续留在南境,都中这些人反倒不敢这样做,因为他们承受不起逼反我的后果。所以现在他们不想看到我离开京都,在他们眼中这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叶七沉默片刻,忽而扬眉道:“若你坚持离京呢?”
裴越坦然道:“那他们就会集中一切力量杀死我。眼下他们不敢这么做,因为岳丈大人领兵在外,南境故土也在我的亲信部将掌控之中,但如果我强行要走,吴太后哪怕拼着大梁陷入内乱也一定会动手。”
谷蓁面色微白,紧张地盯着他。
裴越笑道:“蓁儿姐姐不必担心。现在的局势还没到那个程度,两边只是在博弈而已。他们希望我做一个听话的王爷,只要我肯移交手中的权力,这辈子荣华富贵肯定不用愁,说不定朝廷还会给我一个参政国事的名头。”
叶七摇头道:“老虎若是没了爪牙,岂不是会任人摆布?”
裴越意味深长地道:“可如果这头老虎牙尖爪利,哪怕它只是安静地趴着,也有很多人夜不能寐,唯恐它啸聚山林成为百兽之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