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端起桌上的白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些事你本不必对我说。”
范余赔笑道:“太后娘娘有言,武勋亲贵之中,襄城侯最值得信任。再者侯爷这段时间委曲求全,不就是为了降低晋王的警惕?”
这处庭院位于鼎鼎有名的襄国府内,侯爷自然便是当朝右军机、襄城侯萧瑾。
范余所言委曲求全,指的是在南境指挥落败后,萧瑾一改以前对裴越的猜忌和敌对态度,至少在明面上十分谦卑。譬如这次裴越返京后,萧瑾亲自为其牵马执蹬,在朝堂上也从未表露过对裴越的排斥之意。
在朝中大部分官员看来,萧瑾这样做显然是被裴越在军事上的才华所折服,他们也乐意看到军中两位武勋的代表化敌为友。
萧瑾闻言自嘲一笑,淡淡道:“裴越若是这么懵懂天真,早几年便死在了战场上。”
范余不急不缓地说道:“那也未必,谁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定国府这桩案子结束后,想必晋王没有再拖下去的借口,但是太后娘娘有言,晋王未必甘愿接受离开朝廷中枢的结局,所以还望侯爷能够做好万全的准备。”
萧瑾沉静地问道:“太后娘娘有何示下?”
范余道:“虽说如今裴城是守备师主帅,但是在必要的时候,太后娘娘希望侯爷可以主持大局。”
都中常备守军分为守备师和禁军,后者绝对不可离开皇宫,所以守备师数万将士便是城内最强的力量。
当初四皇子刘赞谋逆造反,最大的底气便是守备师为他所用。
萧瑾明白他话中深意,沉声道:“不至于此。”
范余轻叹道:“侯爷,不可不防啊。”
萧瑾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
晋王府,青崖小筑。
“嘿,你小子可真孝顺,差点帮你爹洗了把脸。”
裴越站在摇篮旁,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
两个丫鬟帮摇篮里的婴儿换尿布,叶七坐在窗边忍俊不禁地说道:“谁让你这个当爹的整天不见人影,不是闷在书房里做事就是见外客,好不容易来一趟这里,儿子可不得认真欢迎你?”
裴越苦着脸道:“他欢迎我的方式就是朝我撒尿?”
叶七轻笑道:“说明你们父子两人心有灵犀。”
裴越趴在摇篮旁逗弄了一会儿子,情不自禁地说道:“这小子命真好,母亲倾国倾城花容月貌,父亲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么多优点集于一身,将来肯定是一等一的风流公子。”
“呸,真不知羞。”叶七轻轻啐了一口,又问道:“咱们孩子的乳名,你可想好了?”
依照大梁的风土人情,初生婴儿百日时定下乳名,等到周岁时才会确定大名,故而叶七会有此问。
裴越起身走到叶七身旁,温柔地帮她捏着肩膀,微笑道:“还有两个月呢,不急。”
叶七抬手拍拍他的手背,轻声道:“如果朝廷真的查明定国府那桩案子,你会不会接受平章军国重事一职?”
裴越揉捏的动作不停,语气十分平静:“怎么查?真让太后出来接受天下人的鄙夷?就算朝堂诸公有这样的决心,陛下身为纯孝之人,又怎能接受那样的结果?这场博弈从一开始便是在激化双方的矛盾,我本不愿太过强硬,但是他们咄咄相逼,再不出手恐怕真会让他们产生一种错觉。”
叶七虽有些担心,面上却未显露分毫,柔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揭开这个盖子罢。”
这时一名大丫鬟垂首低眉走进来,恭敬地说道:“启禀王爷,外面有天使求见。”
裴越目光微凝,冷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