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绝对会死人,这是裴越当初决意从军时就想过的问题。
或许是他自己,或许是那些亲近熟悉的人,或许是身边任何一个人。
他不是幼稚天真的理想派,更不会做天下大同的美梦,熟知历史的他很清楚如今的局势不会维持太久。像这样边境紧密相连没有任何地势隔绝的三个王朝,迟早都会有一统的战争,所以他才想做那个站在浪头上的弄潮儿。
只是很多时候想得再多准备得再充分,当死亡摆在面前的时候,谁人心里能不泛起波澜?
临清城内东北角,报国寺的大院中。
二十六座临时搭建的木台上,摆放着二十六具遗体。
裴越站在最前面,身后是四位哨官并四百三十五名士卒。
他手中拿着火把,沉声说道:“除去朝廷会给的抚恤银子外,今次阵亡同袍每人赠银二百两。家中父母尚在者,由祥云商号负责赡养。已经成亲尚未有子嗣者,尊重其遗孀的意愿,无论守寡亦或改嫁,均有祥云商号负责一应花销。有子嗣者,则由祥云商号供养至其成年。”
这是他一贯的言语风格,极少会有那些华丽的言辞,朴实又直击人心。
藏锋卫的将士们无不动容。
他们不是新丁,在南营待了几年,也在边境杀过人见过血,见识过主将的各种做派。此时来到报国寺,很多人以为又要听一番慷慨激昂的口号,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孟龙符。”
“卑下在!”
“将阵亡同袍的骨灰收好,在临清县内找人做好他们的牌位,一一对应保存,暂且存放在荥阳城钦差行衙内。等我们报仇之后,再带他们回家。”
孟龙符眼眶泛红,身体微微颤抖,怒吼道:“卑下遵令!”
裴越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遗体,然后用火把点燃他们身下的柴火。
四名哨官上前依次点火。
夏日干燥的木柴极易燃烧,很快便鼓起熊熊火焰。
裴越回身望着挺直肃立的藏锋卫将士,眼神中难掩沉郁,缓缓说道:“我不希望你们死,但是如果你们死了,我还没死的话,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若违此誓,天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