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真错乱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把人送来医院又陪了一夜,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医生,您误会了。”
贺楚洲功成身退:“我就是个乐于助人的路人,不是他家属,既然他醒了,一会儿就让他自己联系家属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也不跟里头的人打招呼了,拎着外套转身就走。
病房小沙发小得离谱,他近一米九的身高缩上面一夜没睡好,只想赶紧回去补觉。
医生愕然,等人走得看不见了才啧啧感慨:“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热心肠,送个陌生人进医院竟也能守一天一夜。”
裴悉缓慢晃晃脑袋,短暂空白后涌上的一片乱麻被他整理出头绪,总算想起了车祸的事。
没想到刚回神,就听见了医生这句自语:“他留了一天一夜?”
医生走进病房:“是啊,跟着救护车来医院后就没离开过,回头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了。”
医生不清楚他们之间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的恩怨,裴悉不想多作解释,语焉不详嗯了声,算作回应。
医生翻开病历,将刚才对贺楚洲的医嘱又对他更详细地重复了一遍。
同样的,裴悉也不觉得轻微脑震荡的后遗症能有多严重,他只关心一件事:“请问我现在可以出院了么?”
医生将病历合上:“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的建议是再留院多观察几天,毕竟磕碰到的是脑袋,还是需要多重视一下。”
裴悉觉得自己没大问题了,他还有工作没有完成,不想将时间白白浪费在医院。
不过眼下他明显能感觉到体力尚未恢复,两相斟酌一番后,也只是将出院时间延迟到晚上。
车祸原因很明晰,是对方司机误判路况强行变道所致,对方全责。
董翰和司机伤得比他严重些,还没有醒过来,虽无大碍,但不好好修养上一两个月估计也恢复不了元气。
裴悉将后续赔付事宜交给律师处理,又通知公司负责人给董翰和司机批了三个月的带薪假,随即用手机登录邮箱开始处理重要邮件。
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总不能干躺着什么也不做。
只是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目前的状态,一封邮件没看完三分之二,困意便如同潮水汹涌袭来。
等他再次醒来,天色已暗。
窗外路灯灯光映着枝节繁茂的树顶梢,走廊上医护人员的脚步声来往轻快。
病房里没有开灯,借着从窗户透进的光线,昏暗中也能勉强视物。
裴悉睁眼看着天花板,半晌从床上坐起,环视周围一圈,像是遇到了什么困惑不能理解的事情,神色间浮现出从未有过的脆弱迷茫。
他望着夜色弥漫的窗外呆愣许久,用手背贴了贴自己额头,然后动作迟缓地从一旁柜子上摸过自己的手机,拨通一则电话。
*
*
“贺星星,走慢点。”
“慢点。”
“再慢点,想溜死你爹吗?”
“啧,别嗅人家屁股,当心天灵盖都给你挠穿。”
边牧呜咽一声,摇着尾巴原地坐下,一会儿看看花坛上的小奶牛,一会儿仰着脑袋瞧瞧贺楚洲,一身黑毛在路灯底下油光水滑,漂亮得很。
贺楚洲攥着牵引绳蹲下身,熟练揉着贺星星的狗头,跟它一起盯着对面的奶牛猫瞧。
贺楚洲:“哼,还挺有夫妻相。”
贺星星:“呜~”
贺楚洲:“真喜欢?”
贺星星:“呜~~”
贺楚洲:“可惜了,你俩猫狗有别,跨物种不好谈啊。”
“嗷呜呜~”
贺星星一通瞎叫,忽然看见什么,来劲儿了,后腿一登站起来,从贺楚洲手里叼过牵引绳朝就不远处跑过去。
再回来时,嘴里不止有牵引绳,还有一只被随地乱扔的零食袋。
“好狗,不愧是我儿子。”
贺楚洲从它狗嘴里拿下零食袋扔进一旁垃圾桶:“一会儿回去给你奖励。”
话音刚落,电话响起来。
贺楚洲一手呼撸着贺星星耳朵,一手摸出电话,看见来电显示时,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这人这个点打电话过来,是要还他垫付的医药费?
他划下接听,电话那头却一直没有动静。
贺楚洲又看了眼屏幕,确定电话没有挂断,耐着性子重新放回耳边:“怎么,裴总,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需要指教?”
“楚洲。”
终于,一道清冷的声线从听筒里传出来,仅用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让贺楚洲严重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贺楚洲:“……什么洲?”
“楚洲。”
声音是裴悉的声音没错,然而语气却像换了个人,一改倨傲,轻的叫人耳根发软,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天都黑了,你还不来接我么?”
路灯底下,小奶牛甩甩尾巴作势要走,贺星星见状立刻屁颠儿屁颠儿凑上去想贴贴。
狗鼻子都凑到一半了发现它爹竟然没管它,困惑回头望去。
而就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它爹还蹲在原地,仿佛被惊雷劈中了天灵盖,一脸的外焦里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