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科长!他故意的这么叫:咱们对喝六杯!李四爷伸出手来要抢酒壶。孙七不再听话。四大爷,你别管!我跟祁科长比比酒量!
瑞丰的脸上发了光。他以为孙七很看得起他。牛饮没意思,咱们划拳吧!一拳一个,六个!告诉你,我不教你喝六个,也得喝五个,信不信!来,伸手!
我不划拳!你是英雄,我是好汉,对喝六杯!孙七说着,已斟满了三杯。
瑞丰知道,六杯一气灌下去,他准得到桌子底下去。那,我不来,没意思!喜酒,要喝得热闹一点!你要不划拳,咱们来包袱剪子布的?
孙七没出声,端起杯来,连灌了三杯,然后,又斟满:喝!喝完这三个,还有三个!
那,我才不喝呢!瑞丰嘿嘿的笑着,觉得自己非常的精明,有趣。
喝吧,祁科长!孙七的头上的青筋已跳起来,可是故作镇定的说。这是喜酒,你不是把太太丢了吗?多喝两杯喜酒,你好再娶上一个!
李四爷赶快拦住了孙七:你坐下!不准再乱说!然后对瑞丰:老二,吃菜!不用理他,他喝醉了!
大家都以为瑞丰必定一摔袖子走出去,而且希望他走出去。虽然他一走总算美中不足,可是大家必会在他走后一团和气的吃几杯酒。
可是,他坐着不动,他必须讨厌到底,必须把酒饭吃完,不能因为一两句极难听的话而牺牲了酒饭。
正在这个难堪的时节,高亦陀走了进来。长顺的嘴唇开始颤动。
大赤包有点本事。奔走了一两天,该送礼的送礼,该托情的托情,该说十分客气话的,说十分,该说五分好话的,说五分,她把晓荷,亦陀,招弟,全救了出来。他们都没受什么委屈,只是挨了几天的饿。他们的嘴不惯于吃窝窝头与白水。最初,他们不肯吃。后来,没法不吃了,可是吃了还不饱。招弟在这几天里,始终穿着行头,没有别的衣服替换。她几天没有洗脸,洗脚,她的身上发痒,以为是长了虱子。她对每个人都送个媚眼,希望能给她一点水,可是始终无效。她着急,急得不住的哭泣。最使她难过的是那么一身漂亮的行头,不单没摸着在台上露一露,反穿到狱中来。她已不是摩登的姑娘,而是玉堂春与窦娥,被圈在狱中。她切盼她的男友们会来探视她,营救她。可是,他们一个也没有来。由失望而幻想,她盼着什么剑侠或什么圣母会在半夜中把她背了走。她想起许多电影片子上的故事,而希望那些故事能成为事实,使她逃出监狱。
晓荷真害了怕。自从一出戏园的后台,他已经不会说话。他平日最不关心的人,象钱先生与小崔,忽然的出现在眼前。他是不是也要丢了脑袋呢?他开始认真的祷告玉皇大帝,吕祖,关夫子,与王母娘娘。他觉得这些位神仙必能保佑他,不至于教他受一刀之苦。坐在潮湿的小牢房里,他检讨自己的过去。他找不出自己的错误来。他低声的告诉玉皇大帝:该送礼的,我没落过后;该应酬的,我永远用最好的烟酒茶饭;我没错待过人哪!对太太,对姨太太,我是好的丈夫;对女儿,我是好的父亲;对朋友,我最讲义气;末了,对日本人,我五体投地的崇拜,巴结;老天爷,怎么还这样对待我呢?他诚恳的祷告,觉得十分冤枉。越祷告,他可是越心慌,因为他弄不清哪位神仙势力最大,最有灵应。万一祷告错了,那才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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