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馥郁的馨香,从海兽吞日的错金炉中,丝褛袅袅弥漫在整个殿堂中。透过氤氲袅袅的香幕,海公才看清楚偌大的正殿内,除了一个灰璞黄杉的身影外,就别无他人而显得异常空阔。
随着小内监的低声传唱道:“海传奏宣见!“。然而那人却俯身在一张乌沉大案上,吮毫拂纸勾画着什么,而根本没有拾起头来。只是微微地动一动下巴,表示“知道了“,接着又专心描绘起来。。
这一等,又足足让海公直挺挺站了大半个时辰。而那人却是浑然未觉,在他沉思着的表情当中,显得几分滞重又有几分烦恼,似乎被手里的工作弄得非常伤神,以至忘记了身边宣见的存在。
只见在几位宽大水滑的乌沉案子上,已经信手撕扯了好些个被废弃的稿样。那人已经起了几次稿,但始终都觉得不满意,就把这些半成品的稿样搓成团;在无意识扯开来,撕成一条条的碎片。
这显然是一个典型的诗人、书法、画家,在失败的构思中常常表现出来的反应。忽然间,他缺乏焦点漫游目光,就与耐心恭立在旁、屏气息声的海公,那谦卑而又恭敬的目光稍稍一触。
然而,他的脸色就豁然开朗,像是找到了什么要领和关键一般,在展开的澄堂霜纸上,用力的勾画了好几笔,顿时就充满纯真的莞尔一笑了起来。
然后,那人就放下勾勒的画笔抬头转身,露出一张年轻而贵气的脸庞来。只见他以好像谈家常的亲密口吻,轻描淡写问道:
“海老公,你说个准数,难道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么?“
“回禀监朝殿下,此事若非奴婢亲眼所见,也是在难以置信,世上还有这般的离奇诡谲之物。”
海公却是肃然卑声道:
“更何况那位北监府上,也已经搜出了罪证着实,实在不容奴婢惊骇莫名啊!”
“那你又可知,这位内苑北监,可是北内上皇的故旧,颇为宠近的鹰坊小儿。”
然而,这位监朝殿下却反问到:
“正因如此,奴婢才越发惊骇;这么一个紧要人物,都能轻易抛除掉;其背后的干系牵扯,怕不是怵目惊心了。”
海公面露惶恐道:
“既然如此兹事体大,更应当以快传洛都秉明圣上,严查内外以正纲纪了。”
监朝殿下轻轻摇头道:
“奴婢所虑亦在此处,如今所有的线索和关键都在宪台之中;后续追查此事的主导权宜,已不在奴婢等人手中。只怕大内耽搁越久,会有更多不忍言之事,而有碍圣听了。”
海公连忙顿首解释道:
“罢了罢了,余代皇兄监守上京,难道连这点儿担待都没有么?”
监朝殿下顿然叹息道:
“这终究是余在京监守的干系使然;总不能让外朝那些肱骨臣公,闹到要物议上表,弹劾天家内臣之中,居然有人暗中阴畜图谋,率兽食人的哪一步吧!”
“奴婢惶恐至甚。”
海公却是战战兢兢道:
然而,在不久之后的右银台门处。拿到了相应的符诏和信牌的海公,却是一扫之前的谨小慎微;对着被召集起来的部属,有些心潮翻涌地厉声严词道:
“蒙监朝殿下恩诰,纠查于内外各苑,并监门诸卫。”
“但凡有什么手段,尽管给我用出来,确保人人过关,个个可信!”
当然了,他热衷此事的理由也很简单。虽然这个差事对大多数人而言,无疑是到处得罪人和讨嫌的大麻烦;但同样是名正言顺地变相扩张,个人权威和影响力的机会。
要知道,两京三都十六府之间的大内群宦,虽然号称数万之众;但是越往上的位置就越发的有限。乃至最终那几个位子,只能局限在些许宦门世家和藩邸近从,所构成的特定的小圈子里。
而海公既然出身藩邸的渊源,却也是有心打破当下相对稳固的格局,而让自己在内三省五局二十四坊、及诸宫殿院内外使的资序,再向上提一提。
于是同时,在皇城大内的前朝,察院御史当值的西北角公廨当中。两份不同内容的官文扎子,也放在了被从忙碌中突然召唤而来,南面管城御史郭崇涛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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