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天空飞跃扑击而去的人海潮浪,有起,自然也有落。
以当今武林的划分来看,江湖中的一流高手都可以凭借自身的功力,轻松且长久的悬浮在高空之中,二流高手之中,一些精通轻功的人也同样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但是,这些人在人海之中终究只占了一小部分,于是其他不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们,在飞跃之后,就是为了落到层层山坡之上,抢占高位。
他们有的仅以脚尖的一点接触面,立在悬崖的边缘,有的是落在半山腰突出的巨石之上,有的纷纷上了参天古树的尖端。
于是四面八方,群峭之间,不知多少人展现出足不沾地一般的姿态。
至于仍在原地的那些人,便要逊色许多,有的是抢占前沿,有的是让自己身边的随从、下属作为基石,翻身踏上,便于眺望。
当这数十万人在完成他们的位置调整之时。
武无敌只做了一件事。
他伸手敲了敲天山界碑。
整条天山山脉,自然是说不尽的雄奇壮阔,覆压几千里有余,横穿大陆。
天下会总坛,实际所在的方位,虽然算不上是在天山最深处,但也距离界碑的地方,有五十里以上的直线间隔。
如果按照山间路线的长度来算的话,恐怕能够拉长到两百余里。
这两百余里的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驻扎着一批弟子。
就在武无敌敲响石碑之后,沉闷的声波顺着这条有人驻扎的路线,一节一节的传递过去,让这条路线上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消片刻,原本的天下会总坛,现在的西楚龙庭,内中驻扎的门人,也就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人的指节敲击硬物的声音,沉缓的节奏,闷闷的声响。
大多数身在屋中的人,甚至会误以为,这是有人正站在他们的屋外敲门。
身处荒野之间巡逻的人,则茫然回望,不知所措。
但是当他们发现,无论山上山下,屋内屋外的大家,都能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能够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除了应邀而来的顶峰强者之外,还会有谁呢?
总坛所在的位置,众人汇集,而原本固守道路的那些弟子,纷纷拥向天山界碑的后方。
白云漫漫的天空逐渐暗沉,群山之间,一道紫电飞起,穿梭于云中,越过重重山峦,在所有门人的注视与呼唤之下,降临于前。
轰嚓!
界碑一侧,那些足有半人多高,野蛮生长的广阔草地中,有一处被紫电劈击,形成一片焦土。
焦土的中心,立着一把长刀,刀刃后方,便站着方云汉。
“武无敌应邀而来!”
立在界碑前,仅着了一件粗布单衣的雄壮汉子,将方云汉的形貌尽收于眼底,单掌摊开,笑道,“请了。”
方云汉不曾拿刀,左掌一抬:“请。”
没有早就含着敌意的试探,也没有饱含杀意的虚伪客套。
不像是道狂和雄霸。
现在站在这里的两个人,并没有因道义产生的愤怒,甚至都不能说,是有多少立场上的冲突。
就算这场战斗,实质上会影响天下大局,但在战书之中,他们也未曾提及任何关于势力的归属、权力的赌斗。
这是纯粹的,武者的对决。
我足够强,强到看天下武林,皆如掌上观纹,纵有寥寥数人,不过也是昔时旧交,早有接触,不再新奇。
你也够强,你我却是初见。
那还有什么不打的道理吗?
这一刻,仿佛群山大地,万草绿水,都感受到了这一份纯粹无比,天经地义的战志,并不禁为之侧目,为之驻足。
拂过天山的风声骤然消失,远处数十万人的呼吸,竟似清晰可闻。
武无敌大步一迈,身形倏然前压,左手自身前,摆过丹田向后摆动,右手则握拳,从腰间略向后的位置,呼然提起,向前挥击。
这个动作真的是标准清晰到了极致,但是在那个拳头挥出去的时候,所有能够投注到这里的视线,都忽然产生一种被塞满的感觉。
那个拳头的存在感,像是连几十万人的眼界叠加起来,都不足以承担。
不知道多少人,在这一刻眼睛骤然酸涩,分明还没有风声迎面吹来,却已经在这种静谧之中,被挤压的淌出了散溢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