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心中纷乱之际,赵立定沿着船舷走了过来,轻轻喊着:“瑜儿,你醒了吗?”
赵小姐没有吱声。
赵立定道:“我知道你恨爹爹。可爹被人陷害,追赃免官,也是没法啊,谁愿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入火坑之中?瑜儿,你醒了没有?”
赵小姐脸上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赵立定恨道:“可恨这个凶手,断了为爹的一番如意算盘。”
说着叹息而去,走了不远,赵立定忽然兴奋地一拍大腿,道:“有了。这严二公子死了,也好。听说严嵩的大公子严世蕃,人品比二公子好得多,人长得又俊又聪明,我过去见过他一面,确实不错,瑜儿要是送给他,不是要可靠得多啊!我过去怎么这么糊涂,竟会想到这个二公子,我可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对,就这么办。明早天亮就开船进京。”
这赵立定以为女儿已睡着,在那儿暗自盘算,不由得意,竟自言自语起来,这些话都让赵小姐听个一清二楚。赵小姐已是万念俱灰,再无留念,轻轻地走到船舷,耸身一跳,就跳进河水里了。
这冷玉虎哪知这其中曲折,心里还在过意不去,道:“小姐,你不回去,显然还是怪在下。”
那赵瑜只得如实告他:“与你无关,是我爹爹要把我嫁给那严二公子,我伤心不过,才跳河自尽的。”
冷玉虎道:“那严二公子在大街上抢劫民女,有人为了讨好严二公子,又派人杀了这民女的爹,是我亲眼所见,我一时气忿不过,才杀死了严二公子。”
赵瑜道:“你杀了严二公子,为世上除了一害。我感激你,哪会怪你呢?”
冷玉虎道:“我送你回船吧。”
赵瑜含泪道:“我惟死而已。”
冷玉虎见她意志坚决,不可挽回,他自己一时也想不出怎样劝说她才好。赵小姐见他为难,只得说道:“严二公子死了,我爹又要将我献给严大公子。”
“你爹……”冷玉虎却说不下去。
赵瑜扭头望着西南方向,现出倔强的样子,说道:“我是不会回去的。”
冷玉虎关心地问道:“那小姐不回船,又将去哪里?”
赵瑜想了下,道:“我到济南去,那里有我的姑妈。”
说罢,赵瑜望着受伤严重的冷玉虎,想要去帮助他,一时无法,要想留下,却也没有理由,只得狠下心肠,沿着河堤朝南走。冷玉虎哪里能让一个纤弱女子在夜里行路,要是遇到一个歹人怎么办?这激起他的侠义心肠来,冷玉虎朝前走了几步,哪知刚才救人,内力已尽,脚步一个趔趄,“通”的一声,又重重地摔倒在地。那赵瑜本是大家闺秀,哪里跟陌生男子在一处共过,可今夜面对这个杀了严二公子、又救了自己的性命的男子,心中天然有一种好感之情。她听到摔倒之声,忙转身走了回来,关切地问冷玉虎道:
“你怎么了?”
冷玉虎听到赵瑜的柔声询问,身上感到一阵的温暖,他忙站了起来,故意地很轻松地拍了一下身上的泥尘,道:
“没事。事情因我而起,这夜里行走又不便,我送小姐一段路吧。等到天亮,再雇个老实的人送你到济南。”
赵瑜并不感到突兀,低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两人一起行路,冷玉虎道:“我怕追兵会回转来,我们先向西南走,然后再转向东南,可否?”
赵瑜道:“很好。”
两人慢慢走进茫茫夜色里。
那赵立定早晨醒来,不见了女儿,遍寻不着,很是懊恼。在原地闹了两三天时间,毫无结果,最后也只得多备钱财,进京去拜见严嵩,别求他职。
冷玉虎两人向西南走着,身上衣衫俱湿,初秋的深夜,夜露下来,已是很冷了。冷玉虎心想:“还是找个地方,把身上的衣服烤干,才是正理。”两人走了一会儿,望见前面有一个村庄,可又不敢贸然前去,怕有搜捕的追兵在彼,到时不说救不了赵小姐,连自己的性命也不保了。前面有一个小土丘,冷玉虎对赵瑜道:“前面有一个小土丘,到那里生火把衣服烤干吧。”
那赵瑜身上衣服又单又湿,正自冻得受不了,见说要生火烤衣,也是求之不得。两人就一起向那土丘走去。走到近前,却是一座废弃砖窑,在窑里生火,避风又避人,真是一个好地方。
冷玉虎带着赵瑜钻进废窑里,幸好这是个废弃不久的砖窑,里面还算干净。冷玉虎搬起两块砖叠放在一起,让赵瑜坐好,他出窑去寻找树枝柴禾。好在窑旁就堆有一堆的柴禾,冷玉虎抱了一些进来,堆在砖窑的中间,幸好身上带的火绒层层包裹,未被沾湿,拿着火绒把柴禾点燃起来。
两人坐在火堆旁烤衣服。暗夜沉沉,窑内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