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半晌,他突然像疯了一样,迈开步子,随便选了个方向,一路狂奔。见山翻山,见水过水,中间还多次转变路线,待到后来,他把自己彻底抛在了莽莽群山中,周围全部是参天巨树,被惊扰的生灵吱吱喳喳地叫着,山林仿佛已活了过来。
铜镜上的小小天地同样活着。
山峦溪泉、丛林草甸、蛇虫乌雀、鹰隼狼獾,一切的一切,随着他的狂飙突进,在青光中流水般移换。
突地,他毫无先兆地停下,青光中,那方小小天地也随之静止。可静止也只是相对的,里面的生灵仍在飞掠奔腾,呈现出千姿百态的丛林情境。而在此方天地正中央,也现出他本人的身影。
他盯着这片小小天地,彻底沉迷了进去。
这是一个以他本人为中心,径五十里,上及十里,下可及百丈的广阔区域。如果将呈现的区域扩大到极限,飘浮在照神铜鉴上方,那团光影像便是一个倒扣的海碗,总体呈青绿色,那是广袤的森林,中间无数细碎的花纹,是无以计数的物种所呈现出的丰富色彩。
深及百丈的岩石土层,只占最下层薄薄的一圈,颜色深重,最上面则是淡青至乎无色,那是天空的表征。这些差别甚大的颜色组合起来,并不好看,却是呈现出一方无比详尽的天地,偏偏这天地让人一手便能握住,也许并不比一个气泡结实太多。这样,真实和虚幻的感觉猛烈撞击在一起,让余慈几乎要发了疯。
“冷静,冷静!”
他确实需要冷静。照神铜鉴上这层神异功能,便似从天上掉下来似的,正砸在他头顶,一下子把他砸懵,使他根本看不清来由。
这显化天地于方寸之间的神通,是照神铜鉴上自带的,还是从外界附上去的?若是自带的,以前为什么没有?若是本来就有,只是被他无意间激发的,那又是如何激发的?激发以后有没有时效性?能不能重复?能不能取消?
连串的疑问一发地打过来,让余慈本来就还迷糊着的脑子几乎就要停摆。他不得不暂时清空脑子,做几个深呼吸,再闭眼宁神,让心境恢复常态。
等呼吸平缓下来,他把铜镜握在手中,手指探入朦朦的青色光雾之内,指肚贴着镜面,逐分逐分地地移动,寻找其中的异处。
若说异处,这头一条,大概就是镜面光滑得不像是磨制而成。敏感的指肚在上面摩挲,只有沁入肌骨的金属凉意,全无/毛刺、纹理之类。越是这样,镜面上变化越是瞒不过余慈的感应。
凉意在流动!
也许只是温度的细微差异,但这温差时时变化,和余慈的体温全不相干,而是铜镜本身的温凉交替,隐隐竟有出日入月的吐纳感应。有吐纳便有阴阳,有阴阳就有变化,也许这三者间的因果并非如此简单,可余慈不必管那么多,抓住阴阳变化这一点,便等于抓住纷杂线团的线头,后面需要的,也只是细心和耐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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