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眼见临头,沉剑窟主人却看都不看一眼,径直放射出血杀之气,间或结符施咒,投入到渐已成形的虚空甬道中去。与之相呼应,甬道那边,一股难以形容气味发散出来,如同毒沼大泽下的腐臭和污血烧灼的滋味混在一起,最大限度地考验着人的鼻窍耐受力。
这就是血狱鬼府的味道了。
于舟老道经历过九十年前的天裂谷大战,对这种味道最是熟悉不过。出现这种味道,只能证明此地虚空结构愈发混乱,单向甬道名不符实,血狱鬼府的某些信息——如气味儿等已经可以透过来。
等甬道真的将两边世界拼接在一起,彼此迥异的环境大面积混染杂糅,就像是火焰碰到了滚油,那是真的会爆开的!
老道口发轻啸,身形像是在虚空中消失了,只有星空下令人气血凝固的锋锐之气,才昭示他的存在。
正如某位所言,老道的剑术之老辣,远非年轻人可比。他一剑突出,剑气余波先扫过沉剑窟主人身上,而当正锋贯落,取的不是沉剑窟主人身上任何一处要害,甚至也没有追求杀伤,而是取其运转血杀之气、凝成符箓的双手。
“此人修为精深难测,来路又是诡异,剑气扫过全无用处,似有着真形仙躯,金刚不坏。唯有使其自乱阵脚,促其自伤……”
念动剑至,锵声一响,如金铁交鸣,血杀之气连续波动,赤红的颜色像是燃起了火,中间有几十个符箓爆裂,震波搅乱虚空,激荡不休。
老道的身形自薄雾中呈现,霜眉微皱,这一剑效果不佳,血狱鬼府的气息反而愈发地浓重,随着这味道越积越厚,环境也越来越糟糕,他的气脉流转不免受到影响。
但相较于糟糕的环境,老道更迷惑于心中微妙的感觉:与其说周边环境的恶臭毒性来源于血狱鬼府,还不如说是来自于这个放射出血杀之气的怪人。
“这是……高等妖魔的体臭啊!”
他想着再运转剑意,重启攻势,却忽见得一对深紫的眼眸,瞳孔外围环着一圈金边,看起来更属于某种凶兽猛禽。目光相对,他剑心微颤,一记重拳已经迎面而来,重重轰在他面门中,“蓬”地一声,脑袋便给打得散了。
“哦?”
沉剑窟主人仍摆着出拳的姿势,有些惊讶。在他拳锋之下,于舟老道的身子竟然化为一层有形无实的剑气,迸溅四方,化入周边薄雾之中,其精妙处,堪比一流幻法。
远方,有位内行便评价道:“剑气至精至纯……可惜意有瑕疵。”
“闭嘴!”余慈冷叱,毫不客气。
这点儿动作还不入沉剑窟主人的法眼,那家伙更关注别的事儿。他冲着刚飞过来的临时盟友叫道:“喂,这和你保证的可不一样。”
重器门首领悬浮半空,与之正面相对,沉默片刻,方道:
“……你是谁?”
一句话引得旁观者心头均是一抽。沉剑窟主人微愕,随即放声大笑,笑声未绝,他喉咙里突然迸出一声尖锐的嘶啸:
“你不守约定……”
“放肆!”
同样的喉咙咽腔,不知为何接续的言语意味却迥然不同。沉剑窟主人分饰两角,一台荒唐戏目就此上演,可是也没有持续太多时间,随着它往自己胸口上重捶一记,一切都暂时了结。它微侧过脸,像是观察两界甬道的状态,同时淡淡道:
“大伙儿彼此彼此,你是只要通往血狱鬼府的甬道是吧,谁给你还不一样……接下来,很关键啊!”
重器门首领瞥了眼远方刚现形迹的于舟,点点头:
“好。”
音落,她身形偏折,向着于舟冲去,半途中举手向天,甲胄本来有些黯淡的符纹转眼又明亮起来,无形咒力散射入空,雪峰上空,那一片由不同虚空拼接而成的夜色星空内,数点星光渐次亮起,清光投下。
“星辰秘术?”
余慈曾经用“玄藏飞星大炼度术”重创过屠独,这段时间又一直接触“诸天飞星”符法,对这种接引星辰之力的符法咒术非常敏感。一眼看去,就知道重器门首领在此类咒法上的水准强过他太多。如此复杂的星域环境,无需什么计算,星辰之力招之即来,在虚空中运化,却完全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招数。
此时此刻,“沉剑窟主人”又开始全神贯注地主持,象征通往血狱鬼府的甬道红环,已经扩大到了十丈方圆,周边虚空一层层塌陷,这片界河源头区域则开始了明显的摇晃。就算余慈这个大外行也能察觉到,这里的空间结构已经受到严重冲击。
余慈开始还分心旁顾于舟老道的战况,渐渐的,他心无旁骛,只死死盯住雪峰上那家伙的动作,这态度是如此明显和坚定,那一位想劝来着,但最终只说一句:
“你这叫自不量力。”
“等它做完这一切,谁都是个死字……”
说话间,一波前所未有的震荡席卷整个界河源头区域,余慈猛扭头,只见两界甬道处,那圈鲜艳的红边正变得支离破碎,无形的力量辐射出来,也将更多的本界元气抽吸进去,形成基本的交换。
界河源头似乎陡地一暗。
余慈眼神冷澈,大步踏出,转眼就冲出了虚空乱流的范围。还没半里路,他头顶一热,抬头看时,便见到一对深紫环金的兽睛,被发现了!
余慈开始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