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落到了陆绊的脸上。

屋子里环绕着甜美的歌声，《难忘今宵》的旋律百听不厌，就连床边的黑影都似乎在摇头晃脑，享受音乐。

陆绊睁开眼睛，看到枕头边有一只眼睛正看着自己。

那末端连结着一大团头发的眼球发现陆绊醒来，急忙缩进了床的角落里，再也找不着。

打了个哈欠，陆绊没有睡回笼觉，而是坐了起来。

洗漱之后，他下楼去买早餐，走进电梯，忽然想到了昨晚的事情。

“那位老人家，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来到楼下，却发现这里又好几个工人，正在搭建着棚子。

这种是灵棚，通常出入口朝南，有的地方还会大摆宴席，打好几个晚上的通宵麻将，不过江城城市化程度比较高，灵棚只占据了几个车位。

闻到一阵浓郁的焚香味，陆绊好奇地看了看灵棚里的遗像。

“......”

那遗像里，正是昨晚遇到的老人。

“所以，昨晚他是已经去了？”

陆绊随口打听了一下，这老人年过七十，昨晚睡在床上之后就没醒过来，也算无病无痛。

“让我给他老人家上柱香吧。”

陆绊对家属说道。

“您是？”

老人的家属似乎还没从冲击中回过神来，双眼有很深的眼圈。

“我住十三楼，和你父亲也算见过两面。”

陆绊实话实说。

家属也没阻拦，毕竟都是邻居。

陆绊给老人家上了香，祭拜之后，抬起头。

他看到，那名老人正倒挂着匍匐在灵棚的顶上，四肢趴在那黑色的棚子上，注视着陆绊。

“你父亲有倒挂在墙上的习惯吗？”

陆绊忽然问了一句，令那位家属的女子一愣，不自觉的抬头，看向陆绊视线指向的位置。

“您、您在开什么玩笑？”

她有些茫然。

“你家天花板附近，是不是有什么柜子盒子之类的？”

陆绊又问道。

“这倒不清楚......”

女子嘟囔了一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家倒是的确有个橱柜，好久没打开过了。”

“要不你们有时间打开那个橱柜看看，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

陆绊也没解释太多，最后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老人家，走出了灵棚。

一边吃早餐，陆绊一边看新闻。

冯羽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陆绊认真回答。

“......你中秋有时间出来？”

冯羽愣了片刻，才强行终止这个话题。

“中秋可能不太行，十一可以。”

象征性看了看日历，陆绊答道。

他工作讲究连贯性，差不多到十月，电影就能弄好。

“那十一出来约个饭，顺便看个电影什么的？”

“行啊。”

陆绊想了想，既然老班长都这么诚挚地邀请了，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反正只是出去吃个饭，又不会少块肉。

两人又闲聊两句，陆绊才挂断电话。

穿鞋下楼，他看到灵棚里已经奏响了哀乐，有诵经念佛的声音。

往里面看了一眼，陆绊没找到老人的踪迹，却发现老人的女儿见到自己，眼前一亮，很快走了过来。

“我中午的时候回家，打开壁橱看了下，里面都是老爷子的东西。”

她的表情有些黯然，从怀中拿出了一叠东西。

“是存折房本吗？”

陆绊好奇问了一句。

“不是......”

女人给陆绊看了看那一叠东西。

是相片。

老旧的，泛黄的相片。

里面有一对年轻的情侣，穿着那个时代流行的衣服，风华正茂。

还有一对夫妻带着小孩的全家福，以及一些旅游，日常的照片。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妻子不见踪影，只有男人和女孩。

翻到后面，几乎都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女孩的照片，那些照片贯穿了她的婴儿，小孩，学生时代，光是透过这些拍摄，就能感受到拍照者对女孩的爱意。

可以看得出来，这里面的男方，就是那位老人家。

“我爸他，平常脾气很臭，也不愿意和我们说话，我一直还以为他很嫌弃我们，没想到......”

女子情绪低落，也不知道在自己的父亲死后才知道这些，对她而言是幸运还是不幸。

“怎么会有嫌弃自己子女的家长呢。”

陆绊笑了一声，挥挥手和那女人告别。

在她旁边，身形佝偻的老人在夕阳下伫立，两人的影子重叠起来，就像照片里，那眼神蕴含悲伤的男人强行欢笑，拉着自己的女儿一样。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