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能行?”
“随你怎么称呼罢,莫要再称我作爷爷,也莫要在我面前自称奴才就行!”苏午摆了摆手,一锤定音,接着向王安泰说道,“这些旗人贵胄,多已不是人了,你可清楚?”
“奴才……诶!我、我身份微末,只是这次负责安木图出行,才被提拔作了管事,对这些却是不清楚的……”王安泰小声答道。
“不清楚也罢。”苏午摇了摇头,“我此后再将你送归到安木图那里……”
“不成啊,不成啊!
奴才再——我再回去,那岂不是送死吗?!”王安泰立刻慌了起来,以为自己做错了甚么事情,对面的青年人要以这种法子来惩罚他,他哭丧着脸,双膝颤抖着,就要给苏午磕头。
苏午随便一挥手,就定住了他的膝盖,叫他双腿再也没法打弯儿。
看着旁边的‘佟玉蕊’之尸,苏午叹口气道:“我本是打算,把你变作这个佟佳氏嫡女,叫你回到府上,替我探听消息。
但现下这个方法却不成了。”
此间的七个贵胄,皆有部分心识被封在‘九眼石乳’当中。
他们当下死亡,却也不会彻底陨灭,还能再塑造伪人躯壳,寄附心识,以此法‘复活’。如此若王安泰扮作佟玉蕊,回到隆科多府上,只怕会当场与真的佟玉蕊撞车,那就真是要害死这个老头子了。
这次苏午心思都在探查‘康熙’底细之上,未能寻获佟玉蕊这等八旗贵胄所修的伪人法门,与那鲍保所修‘地狱变’是否一致,此也是一处纰漏。
“不过,总是有别的办法的。
不能扮作佟玉蕊,总能扮成那几个贵胄身边的奴仆、侍卫之类。
你替我办事,我会设法保全你之性命,还许你一个能在未来有所成就的前程,你觉得如何?”苏午看着王安泰,目光炯炯。
王安泰一想及自己回到那几个八旗贵族身边,终日免不了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便腿肚子抽筋,可他又一转念,忽然又生出几分勇气,深想尝试一二,也免得白活这一辈子。
老头犹豫来犹豫去,就是无法下定决心。
苏午亦不逼迫他,更不会用八识心王来更改他的念头,只是道:“如你下定决心要为我做事,我有办法叫你变得与你所假扮之人一模一样——不仅是长相身材一样,连他的过往经历、他的行为习惯、他在面临某事之时会有怎样心意变化,怎样应对,我都能叫你与之一模一样,不会露出半分马脚。
如你不愿做这件事,我也不会勉强。
在此般险地,我设法护你周全——若此间劫数实在过于盛烈,连累太多,我力有未逮,不能护你,也是无法。
总而言之,现下还有些时间,你可以慢慢去想。”
“我我我若是不愿做这事儿,您是不是就放任我自生自灭了啊?”王安泰偷眼瞧着苏午,颤声问道。
苏午笑了笑:“我不做这般以性命胁迫无辜之人的事情。”
“那我信您!
我愿意听您的,替您做事!”
“你再多想想罢。”苏午摇了摇头。
他看着地上的佟玉蕊之尸,以指作刀,将这具尸首的外皮割裂下来,显出了其中一道透明的人形,这道人形,即是失去了佟玉蕊意识的伪人。
此般伪人,不知因何缘故,并没有模仿取代他人的杀人规律。
或许伪人亦有不同种类。
苏午抖开包裹着透明伪人的人皮,在那张人皮内部,附有五脏六腑,乃至是大脑,都一应俱全——佟玉蕊的心识寄托在这张人皮之上,借助人皮上附带的脏腑,维系自身意识永驻,同时遮蔽自身作为‘伪人’的气息。
而这样一张人皮,却不知又要取用多少人的性命,才能缝制出来。
他取出一碗收魂米,将伪人封押了,接着焚烧了那张挂着五脏六腑的人皮,祷念几遍‘往生咒’,令人皮与其上附带种种脏腑,各归本主,全本主之执念,各相超生去了。
做完这些,苏午带着看着他剥开人皮,运用种种手段而心惊肉跳的王安泰,沿着近处坟山上的小径,往坟山上攀爬而去。
‘邵道师’先前既令弟子将陷于此间的猎户、村民,以及部分猎户的残肢断体送回他们各自家中,说明他极可能在这座坟山之上发现了甚么。
若仔细探查周遭,说不得还能找到邵道师留下的些许线索。
坟山之上,雾气更重。
这片从远处尚且能看清石上字迹的坟山,真正临近山中之后,视野便又陡地受困,寻常人在此间都无法看清三尺外的事物,哪怕是苏午张开六天鬼眼,亦能看到一丛丛血丝如流转在雾气里,就像一道道红绸带般,将坟山缠了个严严实实!
而这些‘红绸带’的源出之地,即是坟山半山腰处,‘明堂前’的朱雀位!
崩塌的群山组成了这座庞大的坟山。
而群山聚拢间裸露在外的裂隙,依旧深不见底,散发着叫人悸动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