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我不愿你面上无光。”
她试图站在对方的立场上。
话音一落,对方便审视地打量着她,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变了。”
她心里一个咯噔。
他是枕边人,难免看出端倪。
然而——
“行,先从千字文学起。”张文明并未多言,而是拿出被他翻到边缘磨毛的书籍,泛黄的书页显示着年代感。
“先通读一遍,我再教你五行字,下旬休沐再往下教。”
“教二十行吧,我原就学过,就是生疏了而已。”
“嗯,那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这句话的意思是天青地黄,宇宙在混沌蒙昧中形成,太阳自正而邪,月有圆缺……”
“这句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后头这句意思是积累许多年的闰余合并成一个月,把它放在闰年,古代的人用六律六吕来调节阴阳平衡。”
听古人讲古,还挺有意思,身旁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叫人如沐春风。
“记住了。”赵云惜见他停顿,连忙回。
张文明眯了眯眼:“那你读一遍,我听听。”
他神色间透露出些许不喜,他讲这许多,一般人根本记不住,他打算逐句来教,谁知道她说记住了。
结果赵云惜把书一合就是背。
“你本来就会?”张文明猜。
“都能生出小白圭这聪明孩子,你为啥觉得我是个笨瓜?”赵云惜冷哼一声,她也诧异自己记忆力竟然这么好。
张文明想想小白圭的聪慧,神色柔和许多,都是她带出来的孩子,定有几分随她。
“对。”他直接认同。
可恶。
赵云惜想,她对秀才有亿点点刻板印象。
但能在古代这么恶劣的读书条件下脱颖而出,本来就很困难,若是考上举人就更了不得。
现代约有14亿人口,清北每年招收学生在八千左右,尚且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明朝人口约2亿,每三年一次的秋闱录取人数在一千人左右,随后的春闱,仅录入三百人左右。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这么一说,小秀才还挺牛的。
他更牛的是一张嘴,硬是给她把千字文捋了一遍,又着重讲了前面五排,这才沉声道:“你先背过来,有不会的字去问白圭,你再把这五排的字练一练,不需要写的多有筋骨,却也得平整才行。”
赵云惜察觉到他很有责任心,并没有敷衍她,便抿唇笑了:“等你下旬回来,我给你验收成果。”
*
门外的李春容见两人相处这么久,心里美滋滋的,寻思这一把稳了,她等着抱乖孙子。
“砰砰砰!”
笑了一半,门就被砸得乱晃。
“干啥干啥!”她不高兴地低喊。
刚一打开门,就见门口站着个泪流满面的妇人,她一叠声问:“可见着我家狗娃子和狗了?都不见了!我们找一个时辰了。”
“哎哟,娃子咋不见了?我一直没出门,倒是小云出去了,我给你问问。”
听见动静的赵云惜出来,连忙道:“秀兰婶子你别哭,我见着狗娃子了,他就在南坡啊,我还叫他别出村呢。”
“我带你去找找。”
张文明一听孩子不见了,也跟着出来要帮着找。
到了南坡,一望无际的稻田,人毛都没有一只,到处都是村里人在帮着找孩子,连狗洞都扒拉一遍了。
赵云惜也没辙,初春的冷风一吹,基本能把人的衣裳吹透了。
她蹙着细细的眉尖,视线巡弋,半晌也看不出来什么。
“娘,看这里。”张白圭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
赵云惜看过来,就见小白圭撅着屁股,小手伸进稻草剁里,乌溜溜的眸子带着笑意。
“有软乎乎的小手。”张白圭小朋友胳膊有些短,摸到一下就不见了。
“呀!”他慌了一下。
张文明眉眼一凝,连忙问:“怎么了?”
“有小狗。”他说。
张文明一听,直接把草垛子掀了。就见狗娃子抱着狗,正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身上的稻草被掀了,察觉到冷空气还缩成一团。
“秀兰婶子,在这里!狗娃子在这里!”
赵云惜一喊,狗娃子就醒了,他神色愣怔地被他娘搂到怀里一阵心肝肉地嚎,还不等反应过来,他就被翻过身,扒下裤子,噼里啪啦地一顿揍。
连他边上的狗都挨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