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桐想到自己生病的时候，陈程便是这么照顾她的，出于报恩的想法，就端了参汤来喂归钟。

归钟烧得迷糊，口中只喃喃地说：“爹爹，娘，你们在哪里？”

众人都听陈程转述过归钟父母双亡，听他呓语都是一阵同情酸楚。霍青桐将汤匙递到归钟嘴边，小声说：“来，小钟乖，吃药了。”

归钟却恹恹地把汤匙推开：“娘，我要我娘。”其实这也是他服药以来，智力略有恢复的结果。若是以前，他怎么也想不起归二娘。现在脑中隐隐有了归二娘的影子，这种血缘亲情，自然让他无法割舍了。

霍青桐见他不肯喝，面色有些尴尬。

这时，又听归钟说：“我要爹，我要娘，我要伊凡，我要青文妹妹。”其实倒不是他与田青文一见如故。只是他脑子迷糊，在此刻印象最深刻的人除了自己的爹娘和伊凡，便是刚刚让他很开心的田青文。

霍青桐一怔，转头轻声对田青文说：“小妹妹，你能喂他吃药吗？”

田青文见到这么一个病痨鬼口中说着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阵厌烦。又见到霍青桐询问，心中虽然不情愿得很，但不敢拒绝，只是点头称是。

她一瞬间的古怪表情落在霍青桐眼中。霍青桐虽然聪明，但对于小孩子没有什么警惕之心，总觉得人之初、性本善，也没多想。

说来也怪，田青文一喂归钟。归钟就乖乖喝药了，还喃喃说：“青文妹妹，你最好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程等到田青文答应后才注意到她的表情，虽然并没有什么关心，但也算中规中矩。他觉得始终此事要谢谢田青文才是。

他心中安定，看着霍青桐问：“现在我们离了辽境，如今再无后顾之忧。你……准备做什么？”他想着明天雨停，或许就是大家的分别之日，心中略显惆怅。毕竟霍青桐之前相当肯定地否决了他的邀请。

霍青桐略一沉吟，问：“你觉得我能打败元军吗？”

陈程慈爱地看着怀中的归钟，说：“我不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懂军事。”

霍青桐又问：“那你之前邀请我去临安教人打仗？你对我没有信心，你又邀请我做什么？”

陈程说：“并不是对你没信心。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将领。但是元军太强了，整个欧亚大陆都在他们的铁蹄下战栗。”

这倒不是单纯的吹捧，因为他根本没有见过几个将军。常遇春不算，因为他没见过常遇春打仗，不知道他现在的真实实力。

霍青桐接过话：“所以你并不知道我能不能战胜他们，哪怕我之前打败过清军，你认为清军也不能和元军相比，是吗？”

陈程想了想：“我不知道，但是兆慧一定不是最强的清军将领。”

霍青桐也看了一眼安静喂药的田青文，有些疑惑：“所以你觉得我并打败的不是清国强军，并不能证明什么？”

陈程笑了笑：“你想岔了。我说你是最好的统帅，这点没有假。但是，最好的统帅不一定是能打胜仗的统帅。我在罗刹的时候，有两个极蠢的将领，别说和你比，可能连我都不如，但是你可能打不过他们的军队。因为你的骑兵根本扛不住他们的炮火。”

霍青桐沉默了许久，才说：“你的意思是，有了强军，可以一力降十会。可孙子兵法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计谋可远胜于强兵。”

陈程摇头说：“你说的孙子兵法是《谋攻篇》。但孙子的第一篇说的是《始计篇》，说的兵者五事：道，天，地，将，法。第四才轮到将，第一是道、第二是天。而新时代就是天道。你挡不住天道。长平侯、冠军侯、李卫公、岳武穆也挡不住天道。来临安的西湖武校，你就是可以执掌天道。”

霍青桐眼中闪烁过精芒。她之前回绝陈程的邀请，其实单纯是因为她无法面对陈程将萧观音陷入死地。此事她不能怪陈程，换作她自己其实也很无奈，但感觉始终对不起萧观音。陈程也不过和陈家洛是一路人，让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但现在不同了，陈程单骑将萧观音接了出来，她愿意相信这位陈公子。刚才她只是想稍稍表露出自己可以同意去临安，但陈程似乎没有听懂，反而说了一大堆。

不过这一堆完全说服了她。她一定要去临安，并不仅仅是单纯为了陈程这个人。

“你先说说，新时代的天道是什么？”她问得很虚心。

“西湖武校是什么？”任飞燕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小声问。

萧观音抱着白狐小声说：“听说很漂亮，还可以让江湖人变得天下闻名。”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不过是陈程告诉她的。但是她相信陈程，因为这也是她想去的地方。

与其说她在劝服任飞燕，倒不如是在说服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