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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二日辰时一刻【7点半】,临安城内。
今天不是大朝会的日子,胡大昌自然不用上朝,不过还是早早地出门吃了早点,然后就往衙门里走去。这个时候其实离点卯还早得很。不过过几天就是内阁选侍讲的日子,他着实睡不着觉。
他的轿子刚走到转角,就被人堵住了路。撩起一看,正是他在朝堂上的老对手陈大方。
陈大方也撩起了轿帘,冲他似笑非笑地说:“哟,胡待制,早啊。”
陈大方是胡大昌这次的竞争对手,也是丁党第一骨干。所谓丁党,就是以丁大全为首的党,也是支持阎妃的党羽。
与他们支持贾贵妃的贾党,天然是政敌,而且还是死敌。
原本胡大昌宝章阁待制升为侍讲,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恰逢贾贵妃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有人对贾似道还能不能撑起贾党大旗,产生了怀疑。一时间竟然有些风雨飘摇的感觉,不少人准备下贾党这艘船了。还有更多人也是持观望态度。
现在的局势,陈大方在争侍讲上,占据了优势。
陈大方在朝堂与丁大全狼狈为奸,十足的奸臣。
这个评价从胡大昌脑中升起,颇为讽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与贾似道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他与陈大方之间半斤八两,都不是好东西。但凡宋国朝堂上少一点这种货色,如何会被元军压得抬不起头。
没有贾党的支持,胡大昌没有办法与陈大方抗衡。因为在中立者心中,陈大方的名声更好。譬如这次皇帝召见回来的马守疆就是这么认为的。
原因是陈大方之前看到郭靖驻守襄阳大获成功,提出让武林人士与朝廷联手建立防线。他这个提议让自己获利不知凡几。谁知道传到民间,都把他当做是为国为民的好官。民间的声音反馈回来,许多中立者也觉得他是老成谋国、公忠体国。
所以现在看来,胡大昌这一战是必败之局。陈大方这就来打脸的。
胡大昌不动声色地说:“陈舍人,你也早。”
陈大方是中书舍人。
陈大方温和地笑着:“没法子,我还想着侍讲的位置呢,不得不勤勉一点。不像胡待制,才学出众,业绩卓绝,前两天还有空去给什么武夫的学校剪彩。这份气度真是惊人。”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胡大昌听得心中窝火。前两天的时候,贾党内部确实看起来还好,谁知也不知道是谁在串联,这才三天,形势就大为败坏。让胡大昌无力再战。
胡大昌输给陈大方一次不打紧。只是背后的贾似道也必然输给丁大全。本来贾似道与丁大全,现在是朝中风头最劲的两党,谁输谁赢都很正常。不过在贾贵妃即将殒命的时候,贾似道只要输,人心就很可能散了。因为大家都怀疑他再也撑不住了。
胡大昌此刻也是动了怒,冷哼一声:“选侍讲是内阁的事,与我何干,我不去剪彩,难道还要去找地方钻营吗?”
若是两人现在势均力敌,这句话还有挤兑对方的力度。现在么,只是惹人耻笑而已。陈大方哈哈一笑:“贾国公是国公,也就是勋贵。哪里还算什么文臣?依我看,你们就多折腾折腾江湖上的事,朝廷里的事就别管了。对了,听说重阳那天晚上,你们的西湖武校可是热闹得很,真不愧是江湖啊,哈哈哈。”
胡大昌闻言,脸上气得红一阵白一阵,可现在看来陈程和武校确实没有半点作用,还严重拖累了他们。当初他真不该贪来千把两银子就把自己陷进去的。想到这里,他不禁猛地拍在轿子上。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一!”
胡大昌本来就气不顺,心中顿时火起,便要拍案而起,大喝一声:“谁人在此喧哗!”虽说喧哗算不得什么重罪。可他堂堂宝章阁待制,说不该喧哗,就不该喧哗!
只是他这个念头早早兴起,又是一声暴喝。
“二!”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倒没有再被吓住,但心里的怒气却更甚了。
“三!”
他看向对面的陈大方,显然对方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这让他心里稍稍好过一点。
“四!”
接着一阵还算整齐的皮鞋踏地声,两队穿着草绿色训练服的人跑了出来。为首一人正是陈程。后面的自然就是武校的学生。
“恰头撇脑,这哪里来的疯子?”
“细狗搓,这不是西湖边那个武校的人吗?跑来这里作甚?”
“你么么个僵歪佬儿,大清早这是搞什么啊?”
两边的百姓此时都是莫名其妙,不住地指指点点。临安一地的骂人土话更是层出不穷。
陈大方抚掌大笑:“胡待制,这就是你们武校出来的,妙极妙极。”
胡大昌从来没有在对阵陈大方的时候,吃下这么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