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杨不悔心理是有一些扭曲的。她太害怕失去了。哪怕是一个不值钱的糖人,失去了她也觉得无法承受。她要原先的糖人,又何尝不是害怕母亲有一天会离开的。
那一日,灭绝师太要当着她的面杀她母亲,这是她一生难以忘怀的噩梦。
不幸的童年往往需要一生才能治愈。陈程不知道该怎么劝杨不悔,委实头疼。
好在有人替他化解了当前的头疼。
一阵急促的马蹄打断了众人的思虑,一队缇骑将众人围在当中。一个明显是太监的人尖声说:“将逆贼陈程锁拿回去禁中。”
陈程站起身,皇城司的人都是一惊,他们对陈程的武功都是有所了解的,立刻警惕地将手搭在腰刀上。
陈程只说:“别锁拿了。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你说的禁中是哪里?”
太监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就是皇宫里,陛下要亲自审问你这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陈程皱起眉,对着纪晓芙说:“纪老师,你将两个娃娃带回武校吧。此间的事,你们都不许对任何人言。放心吧,我没做什么,皇帝如此圣明,会还我公道的。”
说完,他又极不放心地将目光投向曲非烟,硬让曲非烟也点头给了他一个保证。
……
景和殿。
一队大内侍卫用劲弩围困着带上手铐脚链的陈程,丝毫不敢大意。
此人名声在外,若是暴起伤到陛下,他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阎淑妃出手了。她要钉死陈程。
原本这样的事不劳皇帝亲自过问。只是她将赵禥牵扯在了其中,皇帝总不能让赵禥去大理寺作证吧。
再加上,皇帝忽然想起来赵禔的老师是谁了,就是他现在寝宫里挂着的贾贵妃画像的作者。
他也算是惜才之人。若是陈程的罪并不是抄家灭族的那种,把陈程阉了,送进宫里当一个太监画师。皇帝觉得也是可行的。
“皇儿,你把之前你听到的再说一遍给朕听听。”
赵禥看着陈程,眼中露出一丝坏笑,说:“那日,儿臣去给贵妃娘娘请安,走到延福宫门口,便听到陈指挥给瑞国公主唱了精忠报国,然后说高宗皇帝对不起元帅,对不起天下亿兆百姓。”
他说完这句话,场中众人脸色剧变,连皇帝赵昀都罕见地动了杀意。诋毁先皇,这岂是人臣可以干的事。
此时的殿内还有贾似道、丁大全、陈大方、胡大昌,以及几位朝中二品大员。但听闻此言,莫不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口半句。
唯有皇帝面容扭曲地冷哼一声:“呵,好大的胆子。皇儿,此獠还说过什么?”
赵禥眼见陈程眉头紧锁却无计可施的模样,不觉更是得意,又说:“那日我去西湖武校找陈指挥学唱《精忠报国》,结果听到陈指挥给武校的人说别学圣人。圣人说存天理灭人欲是错的。衍圣公只会卖国,可见圣人确实没有用。”
若说之前的话,还只是得罪了皇权。这句话则是得罪了天下文人。就连同一阵营里的贾似道和胡大昌也心中大骂他该死,恨不能马上与他撇清关系。
胡大昌也不等皇帝发怒,他便第一个跳了出来,大喝一声:“陈指挥,你竟敢说出此等有辱圣贤的话,该当何罪?”
见到有胡大昌冲锋在前,马守疆略一沉吟,就福至心灵,也立刻说:“此等癫狂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息天下百万仕子的怒气。”
丁大全笑看贾党此刻的狗咬狗。胡大昌此时想要断尾求生,弃车保帅,他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不过他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放任他们这么做。
他要的是,是咬死一个陈程,再打蛇随棍上,把贾党一个个都连坐进来。
反正陈程是必死之局,贾党现在本来就是两难。救陈程,那么全部会被拖下水。不救陈程,陈程只会速死。陈程只要死了,贾似道或许动不得,他的左膀右臂胡大昌一定会被扫出临安。
陈程只是转向赵禔,沉声说:“建安王殿下,难道微臣说的,不是事实?高宗皇帝不是对不住元帅,不是对不住亿兆百姓?”
众人一时竟然语塞。谁也没有想到陈程竟然疯狂若斯。到了这个地方,还要咬死高宗有罪?他莫非是嫌砍头死得太痛快,想要诛九族么?
或者,他自恃武功卓绝,想要行大逆不道之事?
丁大全最先醒悟过来,大喊:“保护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