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的意思,就是同一年中的进士。
科道官本来是出京来代表宰辅表彰衢州知府的。办完正事,正好来探望一下老友。
他问过了,根本没有京城的奢遮人物来天台县。所以陈程只能是一个江湖豪客。江湖客,武功再高,也怕乱刀。宋国建国以后,有几个豪侠敢真杀官造反的?
原本还有畏惧陈程铤而走险的他,此刻被陈程这么问一句,不发飙,也得发飙。因为他不能承认自己与温家勾结啊。
于是县令大骂:“哪来的狂徒,见到朝廷命官,胆敢不跪!”
这就是耍流氓了。侠士见朝廷官员,谁会下跪呢?但是按条例,又真该跪。不跪,扣一个帽子,又能怎样?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胆气。正是因为他把这位同年也请来了。
到时若真遇到有人敢乱来,他一个县令也罢了,还有京官坐镇。不夷了这个狂徒的三族,那简直是宋国官场的笑话。
陈程眯起眼睛,看了看在后面露出一个头的官员,也认出了是京官的服饰。
他不为所动,只说:“县尊太爷,你若未与棋仙派勾结。那为何棋仙派的人打伤了人,你们不去拿棋仙派的人,却助纣为虐地帮他们锁拿讨公道的农夫?
“既然农夫自己讨不了公道,我替他们讨。这个莫县丞,我带走了。若是查出你有什么问题,我再来找你算账!”
县令未想到陈程嚣张若此,气得大喊:“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此时,他如同是被陈程按头在地上摩擦一般,怎肯就此了事,否则他还有何威信?也不管有没有能力拿下陈程,反正先要不能在气势上输了半分。
言毕,他又说:“任你大侠也好,巨侠也罢。今天你敢扣朝廷命官,就是造反!若是拒捕,亦是造反!造反夷三族!
“就算你今天逃走,朝廷也会发文海捕。就算朝廷的人抓不住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我一句话,就有温家这样为朝廷分忧的乡贤开出酬金!到时武林英雄都会看在巨额酬金的份上,来抓你!你逃不掉!”
县官这番话,倒是显示出他与江湖中人打交道,是有经验的。一席话就道破了江湖人的心理优势,又提出了针对性方案。
对于一般江湖人,他的手段招招致命。但陈程,哪里又是一般的江湖人呢。
陈程挑挑眉,取出自己的令牌,朗声说:“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皇城司办案,要向你交代吗?”
皇城司指挥使!
论职级比县令还大一些。
宋国的国策是以文御武,文官对上比自己大四级的武将,也完全不得怵。指挥使从五品,比正七品的县令只打三级而已。
但皇城司的指挥使又不同。皇城司是特务机构,和平时期比同职级的武将都大。文官也不敢轻易招惹。战争时期,当然另有一套算法,现在也用不上。
所以,陈程此刻真是比县令说话管用多了。尤其是他号称自己在办案,这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谁敢教皇城司做事?
还真有人。
这次,京师出来的科道官开口了:“请问,这温家是否参与谋逆?”
温方达脸上一抽,这是生怕他不死么?谁敢沾上谋逆的罪名啊。
陈程看向温方达:“姜拾遗想要问你,你参与了谋逆吗?”
姜拾遗,左拾遗姜文。
陈程与他曾在戏园,有过一面之缘。对于这位想要协助建安王,对付萧观音的人,他怎么会不打听清楚他的来历。只是没有想到,在石梁又遇到此人了。
温方达急忙说:“各位大人,草民怎么会参与谋逆。草民是大大的良民啊!”
陈程摇头:“他没谋逆。姜拾遗还有什么要问的?”
姜文又问:“可是谋反?”
谋逆,指的是预谋毁坏皇帝的宗庙、山陵、宫阙等行为。谋反,推翻皇朝的统治。两者含义不同。
陈程继续摇头:“他也没有谋逆。”
姜文忽然大喝一声:“既然不是谋逆,也不是谋反,你皇城司凭什么查他一个太平乡绅!今天衢州赋税得到宰执嘉奖,就有温家的一份功劳!”
姜文上次之后,参与了出谋对付陈程,结果整个丁党都被陈程反杀。搞得他再也入不了丁大全的眼,他对陈程是极为痛恨的。
作为一个言官,他最大的战力,就是擅长以大义压人。随便一条法令,到了他的手中,就是尚方宝剑。如今,他这个文人,就要用剑,来斗一斗皇城司。
皇城司,不过天子爪牙。言官,则是天子喉舌!
哪有爪牙比喉舌厉害的道理!
温方达此时才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笑容,原来姜文是在替他说话。读书人,杀人用嘴,可比陈程的火枪管用!
姜文又说:“你若是说不出来,为什么插手地方刑律,为难温家这样一个地方士绅?我必将参你一本。让你知道宋国朗朗乾坤,是有王法的!”
一席话说完,温家大宅里喝彩声一片。仿佛他才是伸张正义的侠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