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我不会做什么的。

“其实我倒希望你快快好起来。因为你总算是个好人。在我见过的人里，你是最好的人。甚至比夏郎还好。

“不过，我希望你好，倒不是主要因为你是好人。而是你死了，我爹和叔叔伯伯们会很开心。然后青青可怕也会有危险。

“说来很奇怪，你现在居然成了护佑青青的人。

“若是你这次安然无恙，我愿伺候你一辈子……哪怕夏郎……”

说到这里，她的泪滴落到手背上。显然，并不是为了陈程，而是为了夏郎，夏雪宜。

她的挚爱。

泪眼婆娑之中，她仿佛看到陈程的脸上稍微抽了抽。但等她定睛看去，却又觉得只是错觉。

她默默地坐在陈程床前，呆呆地看着他。夏雪宜被挑了手筋脚筋的模样，她也见过。也是这么一动不动，病恹恹地躺在那里。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第一次知道温家不是好人，就是夏郎告诉我的。”

坐了一会儿，温仪又述说起来。她被幽禁在家里近二十年，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说话。

有人的时候，她未必会说话。反倒陈程昏迷过去了，她才能够无所顾忌起来。

“过去，我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温家大小姐。我一直觉得我爹是最好的爹爹。我叔叔伯伯是最慈祥的长辈。

“若是我没有遇到夏郎，我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小女孩。因为无知本来就是很快乐的一件事。

“可惜没有若是。我也不喜欢那个若是。但我当时只知道他们害了夏郎一家人，并没有想什么。

“我这辈子第二次知道温家不是好人，居然是你给我看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温家害了这么多人百姓。因为我从来不认识一个百姓，我又怎么会想到他们呢？

“我看你看向凤家一家姨太太的时候很冷淡，我想那也是你看我的样子吧。其实我和她们也没有区别。

“因为我也是有罪的。那天你给萧姐姐说的，我在外面听到了。你说那些姨太太表面没有作恶，但是她们享用的，正是凤天南刮地皮来的黑心钱。

“所以，她们也该为此偿还。不是要她们偿命，而是要搜走她们的金银珠宝，让她们去种地去织布。

“想想，我也该为温家偿还呢。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什么都不会。

“我想着你救了百姓，我服侍好你，也许就是偿还了吧。

“可我连伺候人都不会。梨音可比我聪明能干多了。

“唉……我原来最想见到我的夏郎。可现在夏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我该怎么办……青青，不知道青青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回到温家，有没有被那些人抓起来。”

她原本说的还算清晰，可说到服侍陈程以后，心乱了。接下来，就是胡说八道了。

一时间，夏雪宜、夏青青的身影都涌入她的脑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到底想的是什么，想的是谁了。

“哥，洪顺堂的方大洪来了……”曲非烟蹦蹦跳跳走进来，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看着在床前抹泪的温仪：“你……怎么在这里……”

温仪一怔。想说是李文秀允许的，又怕萧观音怪李文秀。想说自己溜进来的，也怕被责怪。

“那个，叫他等一下，我马上去见他。”

温仪听到这个声音，脑中嗡的一声，感觉全身都在颤抖，她看过去。只见陈程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面如金纸，唇白似霜，却一脸英姿勃发，哪像是受过半点伤的。

她脑中一片混乱，也来不及记起刚才说些什么，只觉脸上烫得厉害，一阵羞红。她匆忙站起来，跌跌撞撞就往跑。甚至差点摔倒在地。

只听背后陈程极难对她展示出的柔意：“你，慢点，小心。”

……

李文秀走进后宅，看着萧观音，纠结了一阵，才说：“萧姐姐，这件事得你拿主意。”

萧观音看了一众正在学习的小家伙，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我可什么都不管的啊，你去问弟弟吧。”

李文秀说：“方香主来了，他正见客呢。我说的事，是个女人。”

除了吕小妹，几乎所有目光都落到了李文秀身上，包括小屁孩钟小四。

凭直接，都觉得接下来有个极其刺激的八卦将要产生了。

萧观音有些疑惑：“什么女人？”

李文秀说：“一个葡萄牙女人……”

“葡萄……呀……是什么？是水果吗？”钟小四问。

钟小三给了他一个爆栗。

其他人大抵是知道的，因为陈程解释过。

李文秀继续说：“她想求陈程庇佑她……就是跟着陈程的车驾一起走。”

“不行！”

殷离和梨音同时愤怒地说。这家里需要战的地方已经够多了。怎么还有外面的女人想要挤进来！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而且还是长得像鬼一样，而且毛比男人还多还长的外国女人。

想都别想！

两人对望一眼，惊奇地发现，她们居然可以在某一个时候，成为盟友。

……

【配角传】

方大洪-《鹿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