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程微微一笑，恰如第一次见到赵禔。

他对赵禔，并没有伴君如伴虎的畏惧。但是他仍然害怕，他害怕他这么酷烈的手段，会伤到赵禔。

他也知道，其实并不是他做得太完美，所以赵禔无所谓。那些人毕竟都是她的亲族啊。赵禔之所以放过，单纯是因为赵禔想要维系大家的关系。

转眼间，王春元回来了，赵禔说：“老师，你能给我也画一副吗？我都15岁了。”

“好。”

赵禔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既然有这么长时间，那不若老师再给讲讲我该怎么当好这个皇帝吧。”

陈程一面画，一面讲。

赵禔为了保持姿态，一动不动，但其实听得很认真。

最后，她说：“老师，我登基以后，第一件事给岳武穆平反。”

“第二件事，在岳飞墓前，铸造秦桧的跪像。老师，你说的嘛，绝不放过一个卖国贼。”

陈程手差点一抖，猛然抬头望向赵禔。赵禔四十五度斜上望天，全身僵直，轻声说：“我知道，你想做，是吗？”

陈程低下头，看着画板，久久没有说话。

赵禔说：“母妃临死前，告诉我，她愿意捧他，只是希望他能护佑我。可显然，他从不在乎我。唉，这大约就是民间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说完，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陈程轻勾笔尖，在纸面上落下一个笑颜。

王春元今天第一次觉得，自己听懂大家在讨论什么。他全身都渗出一丝寒意。他只祈求殿下和陈大人，都不会认为他听懂了。

……

临安码头，一艘小船驶出，陈程与阿青亲自相送。有这位平叛有功的左散骑常侍在，守卫草草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通缉犯的踪迹，便放行了。

“姐夫，此去舟山，我给你准备的炮舰一定会准备好，还有一批火绳枪。以及很大一笔钱。”陈程看着慕容复说。

慕容复的易容很精巧，便是很熟悉的人，也多半认不出他的本来面目。这同时也让他脸上显现不出任何表情来。

背盟，然后输给陈程，他又妒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但是陈程给了他另一条复国之路。

陈程给慕容复一批炮舰和武器。此炮舰非彼炮舰，只是有舟山炮（陈程对自己铸造的大炮的统称）的船。武器包括火绳枪和更多的刀矛一类冷兵器。

再加上一大笔钱，可以让他很快扯起一只装备还算不错的小股军队。

陈程给慕容复指的路，打东瀛。

东瀛这个国家，没有出现在任何一本金庸小说里。所以它在交错时空里，大约处于宋元明清的一个中间值，换言之，是在火枪引入东瀛之前的时代。

这是宋情六处联合天地会侦测以后的结果。

这时候的东瀛，对上慕容复，简直是土鸡瓦狗。

说起来东瀛盛产白银，慕容复能占领全境，也算是极好的结局了。

陈程自己是伸不出手来对付东瀛的。若能让一个华夏人在东瀛建国，对华夏总体而言，是好事。至于未来两国怎么发展，这就得交由后人来裁决了。

慕容复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又愤懑又憧憬。他自己也矛盾得很。

完全失去了入主中原的机会，还被人直接赶走的。他是不甘的。

可想到能在海外立国，这也是自慕容龙城以来，完全没有达到的荣光。他也是光宗耀祖了。他又是兴奋的。

“姐姐，你跟姐夫去那边要小心。”阿青兴高采烈，完全没有离别时的伤感。

阿碧好笑地说：“你姐夫好厉害的，怕倭人作甚？”

阿青指了指陈程：“笨蛋说的，东瀛很容易得风湿的，吃生鱼片也要小心寄生虫。你们多泡温泉吧。等以后有时间，我们来看你们。”

阿碧有些感慨了：“好的啊，妹妹，我会想你和妹夫的。”

阿青想了想，说：“我也会想你们的。”她最终没有提姐夫是个大笨蛋的事实。连笨蛋陈程都不是对手，不是大笨蛋是什么？

不过姐姐也很笨，这么笨的男人，她还喜欢得紧。

完了，我不是也喜欢笨蛋吗？

吾与东瀛姐姐孰笨？

小船杨帆启航，目的地，舟山。

陈程的歌声传来。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爱竞逐镜花那美丽。

“怕幸运会转眼远逝，

“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责你我太贪功恋势，

“怪大地众生太美丽。

“悔旧日太执信约誓，

“为悲欢哀怨妒着迷。

“啊～哈，

“舍不得璀璨俗世。

“啊～哈，

“躲不开痴恋的欣慰。

“啊～哈，

“找不到色相代替，

“啊～哈，

“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这是97版《天龙八部》的主题曲，《难念的经》。

算是给慕容复最好的送别。再有什么野望和心机，对着倭人发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