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很冷,村里人也少有开门的,也给众人留下了足够幽静的空间。
北风呼啸并没有给皇帝带来太多凉意,吃饱了饭再加上这皮夹袄的神奇,真就无惧寒风,他舒展着手臂,看向天空,随后哈着白气笑言。
“听司天监的人说,这星象怕是百年难遇,预示着我治理天下之功,我看不然,又非是我大庸才能看到此星象”
皇帝笑着话音一顿,继续道。
“如南晏,如碧秀国,如西北诸国,如草原各部,还不是谁都看得到,那里的司天之官岂不是都来一句皇帝治世之功?”
角度还挺刁钻,易书元听得不由笑了起来。
“陛下所言甚是,处处皆能见此星象,然也并非处处有陛下治世之功!”
谭元裳更是怪笑着叹息一句。
“唉,在陛下身边,想拍个马屁都如此艰难啊!”
“哈哈哈哈哈”
皇帝也不知道今天笑了第几次了,谭元裳和易书元在一块,“笑”果拔群。
易书元望着天空,如今星罗会还没有结束呢,或者说因为今次的特殊,或许还十分热闹呢,同时口中也说道。
“此等天星闪耀之象,是天道自然之运转规律!但真要说起来,其实以奇门术术之论,天地星象变化,确实偶尔也应人间。”
如果没有大庸如今的状态,很难说有没有星罗法会的契机。
天庭尽量不影响人间变迁,或许大庸就算覆灭了,这片土地上的信仰也还是这一片天,但有时候就差那么一股劲一口气,把天庭的气数给顶上来了。
偶尔说几句,随后走一阵,聊着聊着已经过了晒谷场,到了更为开阔的地方。
远远是阔南山的轮廓,前方冬日的田地则成了开阔的雪原,皇帝还是一直向前走着。
“纵观史书,王朝总有兴衰更替,朕也从没想过江山永固,只是好不容易拼出一个承兴盛世,总是想我大庸繁荣久一些.”
皇帝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那几个儿子,心思缜密者有之,勇气不俗者有之,心系百姓者有之,但心细者太弄权术,勇气者功利太过,系民者则又显仁弱”
皇帝脚下止步,看向易书元,在心中一股冲动之下,十分直接地问出了让他烦心多年的问题。
“先生说,储君之位该给谁?”
好家伙,这么直接!
一边的谭元裳听得都脊背发烫,章良喜都微微吸一口气,远处跟着的侍卫有听到的也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易书元也停下脚步,他其实可以直接推脱说自己游走天下,也没在朝中当过官,完全不了解几位皇子。
避开这个问题对于易书元而言并不难,但他却沉默了。
“其实易某对几位皇子了解并不多,但易某了解陛下,其实陛下心中早有倾向,只是一直犹豫不决。”
到这份上,易书元便也直说了。
“陛下不能奢求储君比肩自己,陛下光芒太盛,也让几个皇子显得有些不成熟,只不过呢.”
易书元笑了下,话就不妨更直接更大胆一些。
“大庸三百余年,能出一个项屹已经难得了,若非如此,大庸国祚已经快断绝了,哪有如今的承兴盛世啊!”
话音微微一顿,易书元眼中并无任何恐惧之色。
“民间有句话叫做,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清醒了一辈子,别老来反倒糊涂了,相信自己便好!易书元,亦是相信陛下的!”
这话实在是大逆不道了,哪怕是皇帝都没想到易书元会说得这么直,甚至直呼帝名。
谭元裳章良喜,乃至是后边听力出众的侍卫都有些冒冷汗。
愣了片刻之后,皇帝不由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唉,说得好,说得好啊,佛语有云,当头棒喝,想来就是如此了!”
其实这些话只是很平常的话,甚至是很多人都懂的道理,但到了今天,到了这一步,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却无人敢平静有力地点破。
即便有类似的言语,也都是委婉再委婉,不敢有任何逾越,而且皇帝也总觉得这些大臣们或许是和哪个皇子走得近。
而今易书元这一句话,在皇帝这却显得十分有力量。
皇帝笑了一阵,好似把一切烦闷都宣泄了出去。
“就凭先生这一句话,这趟月州就没白来!”
易书元扫了一眼如释重负的谭元裳和章良喜等人,想了下学着谭元裳的口吻道。
“陛下您看,易某不出仕还是有好处的吧,若这会我是朝廷命官,这话说出来是不是在您耳中会有其他味道?”
皇帝微微一愣,这是在说自己到老也显得有些猜忌了?随后又是哑然失笑,因为易先生说得对!
“先生.说得对啊!说得对啊!”
千金易得,知音难求,例数易书元数十年来走天下所行之事,在看这一刻,这种场合,老皇帝心中都升起一种知音之感。
长久以来的一个执着在此刻也不复存在。
这么想,易先生没有出仕,其实确实也挺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