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方小院,赵衍和肖翰卿对面而坐,肖翰卿闻了闻茶放下来,道:“你来,可是有话要问舅舅,有什么便问吧,舅舅不会瞒着你的。”
“您是不是当年苏季身边的那位魏先生?”赵衍追根溯源。
肖翰卿并不打算隐瞒,事实上从小到大只要赵衍问,他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是!”
“京中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包括让延平知府坑杀流民?”赵衍问着,眉头深锁。
肖翰卿颔首:“是!”
坑杀流民,那么多人命……这是他舅舅。
“赵治庭后院那个女人呢,也是你?你打算让她害谁,太子还是赵治庭?”赵衍问道。
肖翰卿回道:“两个人都不会留。”
“为了让我得到那个位置?”赵衍说着,语气微顿,透着满满的失望。
肖翰卿依旧点头,“是。”他说着,端着茶闻了闻,喝了一口看着赵衍,“你寻了我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些问题,大可不必,你写信来问就好了,舅舅不会瞒着你的。”
“舅舅。”赵衍冷声道:“你策划了二十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肖翰卿摇了摇头,放了茶盅看着赵衍,道:“你是要做帝王的,做帝王者要胸襟开阔,要坦荡无畏,要心有万民。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了,你不用插手。”
“可我并不喜欢那个位置,您是知道的。”赵衍道:“我从小您就教我,君子所得,定取之有道,如今您用这样的手段,就算有一日我得到了那一切,您认为我会心安理得?”
“舅舅。”赵衍道:“人各有志,我的志向并非安邦治天下。您做这些前,可问过我的意愿。”
肖翰卿看着赵衍,对面的少年人温润谦和,坦荡大气,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他不后悔,一个帝王就应该有这样的风度,“为了天下的百姓,你会愿意的。”
“舅舅!”赵衍鲜少动怒,即便生气他也是隐忍,他眸色微红,语气颤抖,“您不用说的这么冠名堂皇,我只想告诉您一句,您现收手,我们一起去江西,哪怕回荆州也可,帝位并非我所想,您不用再费心费力了。”
“仲元。”肖翰卿也目露失望,“人生来不平等,有的人吃喝等死,而有的人则要殚精竭虑,你有这样的能力,舅舅也相信你能做的好。”
赵衍道:“可这不是我的选择。”
很多事,在这一瞬间,他都明白过来,或者说,许多事他早就应该明白的,只是选择不去想,无意识的逃避着,直到不得不面对。
等真正面对时,他才知道,事情已然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你没有选择。”肖翰卿看着他眯了眯眼睛,“你可知道赵治庭带回来的胡氏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你一直惦记着的女子,又是谁?”
苏瑾吗?赵衍摆手,道:“此事您不要和我说,她的事和我无关。”
他不想知道,不想揭开那层棉纱,露出血淋淋的内里。
承受不起。
“你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肖翰卿道:“连她都在努力着,为了家仇国恨,她一个女子汲汲营营走到今天,她都没有退缩,你有什么资格和理由逃避。”
“舅舅。”赵衍失望的看着他,“她的家国仇恨是大义,我们是什么。”
肖翰卿冷笑一声,端着茶盅眼帘微垂,声音冷冷清清的透着一股杀意和凉薄,“什么是大义?大义是成功者的凯歌,失败者的祭文。”
这么多年,赵衍感觉他第一次了解这位他最亲近的人亲人,他崇拜他,依赖他,甚至于为了报答他,他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可现在,他发现他们从来都不在一条路上,南辕北撤。
“当年,我母亲遇见父皇,也是您安排的?”赵衍忽然问道。
肖翰卿眉头簇了簇,摆手道:“时机未到,此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等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详细和你说。”
“如若这次我不来问,这一切你认为什么时候才是适合的时机?”赵衍负手走到门口,看着渐渐要爬到正中的烈阳,炙热的刺痛着眼睛,可下一刻风云突变,烈阳被厚厚的遮住,大地的光线暗淡下来,不过一刻钟,豆大的雨点叮叮当当的敲打着屋话。
“怎么了?”朱珣奇怪的道:“你们知道什么吗?”
苏婉如摇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去太子府打听啊,等有消息了我们自然会知道,免得你被卷进去。”
“怎么了。”朱珣听的浑身发冷,盯着苏婉如一副审视的样子,“不对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