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儿情绪激动,用头捂着脸,眼泪流下来:“我说你不要说给我减刑了,你就算让我现在把这个认罪悔过书写出来,你就放我回家,我都不出去,我就在这里等。自己给自己定了三条:第一条拿到无罪判决书回家,光荣回家;要么就是身体不行死在监狱里就算了;要么我觉得15年坐满,我自己去北京申诉。”
他从椅子上斜下去,好像头把整个身子都拉弯了。这是他在严管队时留下的病,一激动,头晕得很厉害,就要蹲下来,揪着头发。他说:“这些我不说了,你给我提个高兴一点的问题吧,高兴一点头不晕啊。”
我怔在那儿,嗫嚅了一句,“你这些年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他捂着头,腰弯得要蹲在地上,哭出声来。
“没有。”
2·3
十年·十人
十年·十人
张辉,张高平的侄子,出生在1976年,个子不高,红脸膛,眉心有一道深刻的竖纹,眼睛有一点怯生生的,叔侄俩一起出车,他被判了死缓,父亲张高发劝他认罪,“你不认罪,减不了刑,你这一辈子就再也见不着我和你妈了”。
他判刑后,要被警车带走,父亲在车门前一把揪住了他,这一把几个法警都拉不开,车开后老人在地下打滚,不想活了。回家躺在床上,十几天不肯吃饭,是奶奶跪在床边求他,才活了下来。他带着张高平的两个小女儿到处申诉。来北京的时候,下雨睡在地下室,不下雨带着小学二年级的孩子睡在立交桥底下,三个人盖一层薄被子。
人家有兄弟儿子帮忙,他没有。地里六七千斤玉米一个人挑回家,监狱里两个人靠他养,撑不下去就卖一头猪,寄点钱给在监狱里的儿子和弟弟,那里只能吃到青菜,萝卜和冬瓜,有钱能换一点点油水。张高平从这一点钱里,还省出了20块,捐给了汶川地震灾区。
张辉挣扎过,不想认罪,他和未婚妻连道别都没有。本来年底要结婚了,离家前最后一面,他跟对方保证自己戒烟,未来丈母娘给他递过烟,他又随手抽起来了,未婚妻嗔怪他,那是生活给他的最后的一点甜蜜和念想。别人怎么说是一回事,他要是认了罪,心里这一点念想都死了。
但奶奶的眼睛哭瞎去世了,张辉母亲才60岁,满嘴的牙都掉了。张辉要减刑见他妈一面,就认了罪,承认他27岁时,在大货车上强。暴搭车女子王冬,并用手扼其脖颈致死。在监狱里,最被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犯人“这都什么年头儿了,还强.奸”,吵起架,别人骂强.奸犯,脸上的鄙夷让他什么也没法再说了“十年,满满的都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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