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淡淡道:“我从来没喜欢过帝师名头,也从来没有自诩过,都是别人叫的。”
袁克定继续保持笑容:“美国顾问在理论上赞同了帝制,哦,还有日本顾问。父亲的能力各位不是不知道,除了他,还有谁能提振乾坤?”
李谕说:“总统的治国能力确实强,但帝制太违反民心所向。”
袁克定说:“已经有上百名地方大员递交劝进信,难道不是民心所向?”
李谕问:“你忘了我教过你和克文的概率论了?”
“和数学有什么关系?”袁克定一愣。
“我说过很多次,要举一反三,世间处处是数学,”李谕说,“一两百封信,能代表多少人?另外,你两个都学过初步的博弈论,应该明白反对者会有怎样的应对。”
袁克定自信满满:“天下兵权都在北洋,不服的地方都督如蔡锷、尹昌衡等全被软禁到了京城,他们拿什么讲博弈?”
尹昌衡将军在民国初年对稳定藏地的功劳很大。不过他和章太炎一样,嘴太硬,几乎怼到袁世凯的脑门上骂,被关到了监狱中。
幸亏蔡锷没这么刚,一直韬光养晦。
李谕叹道:“你还是没有好好学。”
袁克定说:“学习的事不着急。师傅,希望您的京师观象台出一份权威的文件,您知道的,天象有多重要。”
李谕眉毛一凝:“怎么,莫非你们看得懂相对论,要我给你们讲讲光线如何被大质量天体弯曲?引力其实是空间的凹陷?”
袁克定一脸懵:“什,什么?”
李谕说:“总统一定要的是最尖端先进的天文学吧?这就是!”
袁克定抓了抓脑袋:“这是天文学?不是应该算天象,然后预示吉凶?”
“那套已经落后,”李谕说,“总之我可以出一份天文观测的报告和计算书,至于你想怎么解读,是你的事。”
袁克定不知深浅:“好说,只要您能拿出来就行。”
李谕冷冷道:“好!”
撑死他们都不可能看懂复杂的公式推导,只会当作天书扔在一边。
袁克定还以为李谕同意了,高兴道:“师傅果然是俊杰!”
胡仁源明白李谕的意思,心中暗暗佩服这招“高级黑”。
袁克定又问向胡仁源:“校长,您怎么说?”
胡仁源道:“本人钻研数学,就是刚才李谕先生提到的概率论还有博弈论。大公子一定要我给学术意见,我也只能在数学上竭尽所能,分析分析博弈论的模型。”
李谕心中一喜,胡仁源学得挺快。
袁克定抱拳道:“太好了,克定等诸位的劝进书。”
临走时,他心想:还以为读书人骨头多硬,不过如此!
等袁克定离开北大,胡仁源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院士先生太聪明了!即打发了大公子,还能用天文学与数学再羞辱他们一番,这可比嘴上骂两句高明多了!”
李谕也笑道:“如果直白地表示不同意,他们肯定还会一遍遍来施压,烦不胜烦,不如给他们个看不懂的结果。”
胡仁源说:“孔夫子讲学以致用,先生堪称做到极致。袁世凯若要恢复帝制,北大全校绝对不赞成!”
“必然不能赞成,”李谕无奈地说,“只是可惜了一个本来最有希望的强人。”
说袁世凯卖国、窃取胜利果实都没问题,但不能说他没能力,甚至可以直接说他是民国初年最有能力的政治家。
否则严复、张謇、杨度、梁启超等一众大佬不会对他有那么大的期望,因为除了他,确实找不出第二个。
要是袁世凯不搞帝制,再靠外交力量慢慢瓦解掉二十一条,真称得上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