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分钟后,溥仪走出神武门,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大内,总感觉空气都有不一样的味道。
鹿钟麟提前备好了几辆汽车,走过来与溥仪握了握手,问道:“溥仪先生,你今后是还打算做皇帝,还是要当个平民?”
“我愿意从今天就当个平民。”溥仪说。
“好!”鹿钟麟大笑道,“从今以后,你就是中华民国的公民,我有责任保护你!”
李石曾说:“既然是公民,就有了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将来为国效力,说不定也能被选做大总统。”
这句话摆明了是纯粹的安慰。
但溥仪这时候总算成年了,说了一句估计是他这辈子最精彩的话:“我本来早就想不要那个优待条件,这回把它废止了,正合我的意思,所以,我完全赞成你们的话。当皇帝并不自由,现在我可就得到自由了。”
这句话说完,鹿钟麟、李石曾和所有的士兵都给他鼓起了掌。
溥仪当天住进了后海的醇王府,也就是北府。
虽然他没有来得及带出紫禁城里的宝贝,但此前的半年中,他早就偷偷往外运了七十多箱文物,暂放醇王府,这些东西足够他逍遥快活了。
其中就有《步辇图》这种国宝级的文物。
但清朝皇帝里,估计也就乾隆有还算不错的艺术鉴赏力,此后的皇帝压根没时间培养艺术细胞,到了逊帝溥仪更别提。所以溥仪对这些东西真心没什么爱惜的想法,只是当作另一种形式的金钱。
《步辇图》后来被溥仪在天津卖掉,辗转多年,才又重回故宫博物院。
紫禁城腾出来后,李谕托关系,带着夫人孩子以及几名北大的教授、记者进入故宫看了看。
此时的紫禁城,人去城空,一些窗户上甚至结了蛛网,砖缝里也钻出了杂草。
房间全都上着锁,吕碧城透过窗户看了看储秀宫的寝室,说道:“原来慈禧太后的卧室这么小。”
李谕说:“卧房大都这样,可能老太太也相信卧室和床弄得瘦长一点好,有‘长寿’之意。不过她用的东西可都不便宜。”
吕碧城说:“过生日能花几百万两,当然便宜不了。”
《晨报副刊》编辑徐志摩最感性,目睹了紫禁城的颓废后,还写了几首诗。
鲁迅说:“溥仪出宫时说的那句话颇有点意味,在这里面待着不出去,真的没有自由。”
李谕说:“匈牙利一位诗人有一首很不错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不过这几样,貌似小皇帝还是只有生命一项。”
鲁迅说:“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首诗写得很不错嘛!哪位匈牙利的诗人?”
李谕说:“叫做裴多菲。”
鲁迅说:“写得太入骨了!”
徐志摩也非常喜欢,“要是这么说,我也没有爱情,但不知道会不会为了自由放弃爱情。”
李谕笑道:“婚姻是坟墓,不见得有自由。外面的人想进去,进去的人想出来。”
徐志摩沉思片刻,叹道:“真是太令人难以抉择了。”他接着问道:“院士先生,听说您今年还会远赴欧美参加学术活动,是不是……是不是徽因和梁大公子也会随船前往美国?”
李谕点了点头:“任公曾向我打听美国哪所大学建筑系好,提及了此事,他们两人会共同赴美学习建筑学。”
徐志摩更加伤感了:“破败啊,满眼都是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