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分明是虚幻的记忆洪流在冲刷着楚维阳的心神。
可这闪瞬间,楚维阳的心头炸响的,却是恍若惊涛骇浪拍打在岸堤的轰隆惊雷声音!
这样熟悉而震撼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楚维阳竟有一种恍惚的错觉,竟没能分清楚这炸裂的惊雷声音,到底是自己炼法的玄景异象,还是现世里灾劫之中的声音。
可紧接着,当那虚幻的记忆洪流显照着一个又一个漫长又凝练的盛夏,坠入到楚维阳胃囊丹鼎之中的时候,当那灶炉火的煅烧迸溅起一片又一片灵光时,那洪流冲刷的轰隆声,方才真正于楚维阳的感触里,真实不虚起来。
也因着这一闪瞬间的印证,楚维阳仿若是从那洪流冲刷的泥泞之中,陡然间跃起,立身在土丘上朝那洪流探看而去。
对于心神的冲刷仍旧在持续着,可这一瞬,楚维阳却已然能够明晰的辨别清楚,到底哪些记忆是他的,哪些记忆是不属于他的;哪些热烈的情绪是发源于他内心深处的,又有哪些情绪只是被他所驾驭掌控的。
仿若是在忘我之中,教楚维阳复又洞照了本我真髓。
这是教楚维阳极其新奇的发现——
以丹鼎炼剑意,大约本就是楚维阳一人的独特创举;而以旁的魂魄真灵的记忆洪流混杂情绪炼入丹鼎之中炼出新的二十四正剑意来,是楚维阳在自己独特创举之上的二度创新。
这本就是一条从未曾有人走过的路。
这会儿,楚维阳竟发觉,这等在忘我之中洞照本我真髓,本就是与玄家修行里的要旨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不成,自己剑意修炼的下一步,要往入定、观想、坐忘的方向上深耕去?如此证得三度创新?
这是那闪瞬间,楚维阳从自己的猜度里面把握住的灵感。
下一刻,楚维阳的心思便不再思索这些尚还虚无缥缈的事情。
这是筑基境界妖兽的魂魄真灵!那灌涌而来的洪流,远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汹涌!那熬炼在灶炉火中的灵光,远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浑厚!
渐渐地,当那炽热的灵光几乎要比焰火还要璀璨夺目的时候,终于,有心火从丹鼎中腾跃而起,裹挟着那意蕴灵光,直走五脏脉轮而去。
与此同时,气海丹田之中,剑气长河回旋成的剑轮光晕似是已有所感应,恍如虚悬的大日稍稍垂落,已先一步显照出明光来,浑厚剑意直冲中脉而去,似要接引着新的同伴垂落气海中来。
前所未有的完满而充沛的意蕴,从楚维阳的五脏脉轮里兜转,复洞照在楚维阳的心神之中。
像是烈火之中的百炼金精,像是磨砺而出的锐利剑锋。
伴随着不断的兜转,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灵光在心火之中溃散后又凝炼。
一道前所未有的意蕴,渐次从丹鼎之中,渐次从那浩浩的一整个盛夏里,整个涌现出来!
下一瞬,一道法剑的争鸣声,透过那禁制锁链,直接传递到了楚维阳的心神里面!
剑影冷涵云气湿,笛声清绕月轮空。
霎时间,恍若是一剑横断大江,恍若是一剑接引九重月华。
伴随着那道法剑的嗡鸣声,再看去的时候,楚维阳的心神里,哪里还有甚么记忆的洪流冲刷。
倏忽间,他从入定观照之中清醒过来,某种发源于心神的抗拒让他赶忙从通幽圆镜的后面抽离出来。
伴随着脊柱噼里啪啦的声音,楚维阳猛地靠在了椅背上。
不知何时,青荷姑娘已经端坐在木桌旁,用担忧的神情端看了楚维阳良久的时间。
恍惚里,他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然后在一大早怅然若失的清新过来,一边有着复杂且麻木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绪,可等他去回想那漫长梦境的时候,梦里发生的一切又很快如冰雪消融一般,烟消云散去。
最后,似乎只剩了那没来由的怅然若失,才是教人能够真切体悟到的东西。
我刚刚——
是了,是在以记忆洪流凝练剑意,是想要在小满与芒种两道剑意之上更进一步。
稍稍有些滞涩的回响着,楚维阳磋磨着指尖,两道剑意的显照与流转,证明了他记忆的真实不虚。
与此同时,楚维阳下意识的透过半洞开的窗户朝外看去。
不知何时,昏黄的夜幕已经笼罩住了整座道城。
怪哉!楚维阳觉
得,时间分明只过去极短暂的一会儿,怎么只浅显的几个呼吸,就教人有了沧海桑田的变化?
不知是否是因为那炼化魂灵的呼吸的缘故,这会儿楚维阳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竟前所未有的喑哑着。
许是感觉到了楚维阳那发自内心的疲惫感觉,青荷未曾立时应答,她缓步走到了楚维阳的身后,轻轻地将楚维阳的头垫在身前,这才伸出手,用不轻不重的力道,轻轻地帮楚维阳揉捏起额头来。
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
此时,青荷的声音方才响起。
青荷这里说得极隐晦,可楚维阳却听得明明白白,他很是动容的抬起手,轻轻地握了握青荷的手腕。
话音落下时,楚维阳复又开始出神了起来。
原地里,青荷姑娘瞥了眼桌上摆着的法剑,咬了咬薄唇,明白这是楚维阳的关隘时候,许是有甚么重中之重的事情,到底是头一回,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来打断,甚至有意识的放缓了呼吸,连揉按楚维阳额头的力道,都轻去了三分。
与此同时,心神之中,楚维阳以一种心有余悸的口吻,朝着禁制锁链的另一端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