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在瓶沿上留了小手指甲那么大小的药泥块,然后一点点的喂给了白玉毒蛇。
可即便只是这么一小块,玉蛇一点一点的欢快吞食着,吃下去还没有一小半,就恍若是饭饱起了困意,微微地吐着蛇信,连嗡鸣声中似乎都带了些慵懒意味,蜷缩在楚维阳的手腕上。
只是随着一息息时间过去,手腕的皮肤紧贴着白玉似的鳞片,楚维阳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白玉毒蛇逐渐增长的气息。
很孱弱的变化,但是稳定,而且清晰。
因是,楚维阳才满足的笑了笑,复又将宝剑深入紫蟾丹炉之中,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刮着炉壁和炉底堆积的药泥。
这一桩精细活很是消磨时间,许久之后,楚维阳足足灌满了八大瓶,险些将手头的空瓶用尽,这才将丹炉之中的药泥搜刮干净。
原本这已经是此行之初的最终目标,可是当楚维阳撑着腰,后退了几步,站在马管事身旁,和他再一起端详着紫蟾丹炉的时候,年轻人的心思不禁活络起来。
可似乎是猜到了楚维阳心中所想,没等他开口,马管事就径直摇头说道。
“别费心思了!”
“你以为刚刚他们仨为啥不动半点心思?”
“多少年的岁月光阴都没把本命法宝遗蜕销蚀掉,就凭你我这等人?摞起来没块石头高的,便是将精气神都熬干耗尽了,你曾剐蹭下一层漆来,都算是老天爷不讲理。”
咕嘟咕嘟沸腾开的骨汤中,已经飘散出奇特的香气,有骨汤特有的清香,更有某种药草的雅致香气。
而这两种和谐的交织在一起,引动的是楚维阳胃囊丹鼎几若雷霆一般的饥饿轰鸣。
抄起树枝削成的筷子,楚维阳看准时机,在石锅沸腾到最旺盛的时候,将几块大骨捞出丢弃,然后将小山似的肉片一股脑的全扔进锅中。
只静待了一会儿的功夫,楚维阳将石锅整个从篝火上面移开,一手抄着筷子,呵呵笑着看向一旁的马管事。
他显得很是有些开心。
“怎么样?”
马管事像是没大听明白,挑了挑眉头,反问道。
“甚么怎么样?”
楚维阳指了指满满一锅肉片和灵草灵药交织的鲜汤。
“我是问,这一锅汤怎么样?”
“《万灵元本君臣佐使要旨秘摘》,就是我刚刚从大修士道果余韵之中观想出来的法门,唔……不是修行法门,甚至算不得辅修秘法……怎么说呢,更像是某种丹道传承。”
“嗯……极特殊的丹道传承!”
“此法门讲求——世间万灵,诸般宝材,皆可入药炼之,以君臣佐使之道理相配,只是这君臣佐使之诸般灵药,不以丹道法门凝练,而只取丹道之道理,用之以古巫觋药汤之秘术炼形,成得一锅,是服食之巫汤,亦是吞用之宝丹!”
“老实说,自从得了《青竹丹经》之后,我也是仔细修行过的,要我琢磨些药理药性,辨别些灵药灵草,这些都没有问题。”
“勉强些说,粗浅的君臣佐使的道理也能够明白。”
“可大抵天分才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也许深耕此道,用尽了笨功夫,日后还能得些成就……”
“然而我如今最缺的,也就是这用尽笨功夫的时间了。”
“一部偏颇了许多的《青竹丹经》尚且如此,若是正统丹道让我来修,恐怕更是不堪。”
“你刚才也说过的,这该是某种并不玄虚的因果联系,所思遂有所得,反而教我得来这样一部法门,如今只是粗浅尝试,便深得我意!”
“所以说,管事,这一锅汤,怎么样?”
问出这话来的时候,楚维阳低头看向石锅里,幽暗深邃的眼眸深处,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感怀。
而回应楚维阳这种莫大感动的,则是马管事的一声嗤笑。
“亏得你这样解释一番。”
“否则看这一锅烂叶烂肉,我还当你想起镇魔窟里的生活来了。”
“法门的品阶高低从来都是次要的,能否契合自身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你既然觉得合适,那于你而言便是至高丹道法门。”
“问我又有何益?还想我这个烂了半边身子的人替你尝一尝?”
“我如今和你一样……貔貅也似!”
闻言,楚维阳到底甚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马管事,自顾自地用起肉汤来。
-----------------
灵丘山中,葱郁树海之中,刘道人一行三人,呈品字形赶路。
脚踏在清晨略显泥泞的地面上,三人以一种看似松散,实则十分绵密紧凑的阵势相互照应着。
端看三人身形,腰间、手腕处的零碎少了许多。
大概是将地宫中的收获已经尽数变现,仔细观瞧,刘道人松弛的眉眼间都尽是笑意。
忽地,最前方的刘道人猛地一顿,等他将右手往身后一背的时候,张、王两道人也随之驻足,立身在刘道人侧后方,登时间三人气息似乎便凑在一处,拧成一道匹练也似,明晃晃便要裹着阵飓风,朝面前葱郁树林横扫而去。
风还未至,树后重叠的阴影之中,便有一道爽朗的笑声先一步传至。
“好身手!好俊的身手!”
“三位道友,贫道并无恶意!吾乃庭昌山丹霞老母座下亲传弟子闫见明,如今道左相逢,却是想与三位问个路,不知……方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