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鸣声响彻在天地寰宇之间,也响彻在楚维阳的心神之中。
几乎像是溺水的人猛地清醒过来一样,楚维阳猛烈的喘着粗气,整個人却像是忽然间活过来了一样。
只他一人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情绪化作的颜色交织成的诡异画卷里,一抹殷红与一抹乌黑交叠,忽然间,半悬空里显照出老者那隐逸的身形。
他仿佛仍旧立身在那儿,又仿佛是带着冷漠的表情,隔着一整个寰宇浊世漫不经心的眺望向楚维阳。
这就是那桀骜青年说得脾气酷烈?
-----------------
“甚么酷烈?谁?谁脾气酷烈?”
上一瞬,还是剑鸣声呼天啸地,还是失去光泽的斑驳颜色交织成画卷。
正当楚维阳的心神思绪继续着,忽然间,伴随着那熟悉的苍老声音响起,猛地一个寒兢抖动,再看去时,仍旧是立身在密林前,四下里一派山野的幽寂静谧,哪里有方才那样的诡谲变化。
只是不知道为甚么,一旁的淳于芷竟像是受了甚么伤一样,整个人忽地被抽去了全身力气,虽然未曾昏厥过去,却瘫倒在了楚维阳的怀中,此刻非得年轻人搀扶着她的两个肩膀,才能教她勉强站在那儿。
刚刚开口说话的时候,长老已经一步步踏上了青鼎峰山间的羊肠小路。
楚维阳不敢怠慢,仍旧搀着淳于芷,一边仔细的听着长老的话,几乎要将一字一句都烙印在心里。
长老说话不紧不慢,独有一番奇特的韵味在,任是谁仔细听了去,都会有一种恍若忘我的奇特感触,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往往已经是不久的时间过去。
果不其然。
等长老话音落下时,楚维阳和淳于芷方才从那种奇特境界之中清醒过来,等年轻人在看去时,一处幽静的院落,便伫立在山巅,伫立在层云之中,伫立在楚维阳和淳于芷的面前。
艰难的呼吸着,楚维阳多多少少有些不适。
反而是长老仍旧泰然的当先走去,随手便推开了院落半掩的门扉。
不知道是不是恍惚间的粗心大意,楚维阳甚至没有从那扇门扉上面瞧见丝毫的禁制。
可转念一想,许是这长老静修在这里,便已经是无上的禁制了。
这般想着,没有甚么忧郁,楚维阳便已经搀扶着淳于芷,随着长老的步伐,走入了院落里。
入目所见,一派宽阔古朴景色,也愈是如此,长老清瘦的身形走在最前面,就愈是教人真真觉得冷清。
仔细看去时,甚至能够在院墙的边角处,看到些丛生的荒草。
再其他的,院中一座小亭,亭中木桌木椅,不远处几块奇石堆砌,再边上,放着一口水缸,除去这些,便再也没甚么了。
等等——
水缸?
到底,楚维阳也算是吃过见过些了,这会儿,环视的目光一顿,猛地便越过长老的身形,凝视在了那口水缸上面!
这会儿再看去的时候,眼中哪里还是锈迹斑驳的水缸,分明是一尊青桐大瓮,其上那斑驳的痕迹,尽是岁月风霜销蚀的印记。
那不是甚么寻常的物件。
上一回楚维阳见得类似的存在,还是在灵丘山的那处地宫里,瞧见的紫蟾丹炉。
这是金丹大修士的本命法宝遗蜕!
只瞬息间,楚维阳的呼吸便有些粗重起来。
可没等他更多的遐想下去。
便是长老的声音又响起,几乎生生镇在了楚维阳的心神之中,登时间教他丝毫欲念都消散了去。
“刚刚那番话,别觉得老夫是在应付你。
一切因果,归根究底,还是香火和法统的事情。
认你做玄冥丹鼎一脉的门人了,可又不是老夫要将道场法统托付给你,如此传了法,日后青鼎峰的后人,也要唾骂老夫,更要追杀你,以及你的后人。
越是成了圣宗,眼里便越是有那不能越雷池一步的禁忌!
不过……两百年前,有一圣宗门人,说起来曾经是一道城之主,也是你我玄冥丹鼎一脉,说是到了寿,死也得落叶归根,与宗门的长老们尽都打过商量之后,老夫这才开了峰顶的道殿,邀他来论道谈玄。
这一谈就是……
往事就不提了,说多了,反而要坏你的机缘,自个儿去悟罢,能得多少,看你自己的缘法和悟性。
这一桩事情,便与老夫青鼎峰一脉没甚么因果了,老夫要你做的事情,便是这几日下山去接引人,然后顺手每天记得给水缸打满水……”
长老的声音仍旧在楚维阳的耳边环绕着。
等年轻人再看去的时候,不知何时,长老已经走入了正中央的道殿内,一挥手紧紧地合上了那扇门扉。
再偏头朝着那水缸看去,一时间,楚维阳的心神之中,便满是肆无忌惮的遐想了。
可到底人一心神悸动起来,难免臂膀上便要用上力气。
几乎同一时间,有温热的吐息喷在楚维阳的脖颈处。
紧接着响在耳边的,是淳于芷低着声音,咬牙切齿的语调。
“楚维阳,你把手——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