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恭道说得很含蓄,赵十住和郭绚都没有听出异常,都认为李风云吸收奚族力量迅扩大自身实力的做法值得称道,而慕容正则却非常敏锐,有所察觉,“如此说来,此仗双方都很谨慎,很克制,白适可而止,没有大开杀戒,而阿会正也审时度势,果断投降,最大程度保存了奚族实力。双方没有打个两败俱伤,也没有结下血海深仇,这为双方接下来的合作打下了基础,而茅沟川一战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战果,与双方所面临的巨大危机有直接关系。”慕容正则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道,“我们都知道,安州所面临的巨大危机是来自突厥人的进攻,那么,突厥人是否加强了攻势?或者,突厥人已经杀进了安州?”
此言一出,赵十住和郭绚立即醒悟,此中有玄机。
李子雄和杨恭道都是大权贵,不会玩什么给人惊喜的幼稚把戏。茅沟川大捷理应第一时间告之长城内以谋取更大利益,而不应该隐瞒到此刻,所以刻意隐瞒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安州局势没有因为茅沟川大捷而迅改善,反而因为其他原因骤然恶化了,而恶化的原因也只有一个,突厥人杀进了安州。
杨恭道微微一笑,意味深长,没有说话,转目望向李子雄。
赵十住、郭绚和慕容正则也齐齐看向李子雄,等待李子雄给出答案。
“突厥人加强了攻势,但没有杀进安州。”李子雄平静地说道,“不过,我们现在要把突厥人诱进安州,予其以重创。”
赵十住、郭绚和慕容正则互相看看,疑惑不解,急切间都想不明白。慕容正则也不想了,躬身一礼,“请明公指教。”
“正如你所说,安州所面临的巨大危机是来自突厥人的进攻。”李子雄解释道,“不出意外的话,突厥人为维护自身利益,将于明年开春后,联合弱洛水两岸的东胡诸种,向安州大举进攻。基于这一预测,我们如果被动防守,困守安州,前期战果可能丧失殆尽,而更严重的是,我们在安州的失利,势必危及到北疆镇戍安全,影响到南北对峙之局,损害到我中土根本利益。”
赵十住和慕容正则一听就明白了,恍然大悟,知道二李想干什么了,需要他们给予什么样的帮助了,但冬天塞外征伐,其难度之大难以想象,远远不是给予粮草武器的支援就能解决的事情,所以两人的脸色顿时凝重,情绪也迅低沉。
郭绚还没有想明白,他缺少临战经验,对塞外也不是很熟悉,在他看来安州面对突厥这样的强悍敌人,在实力不够的情况下,理所当然据险而守,被动防御,主动出击纯属找死。
“明公,你们诱击突厥人的目的,是为了北上攻打弱洛水?”慕容正则问道。
李子雄微微颔。
赵十住摇头苦笑,虽然他已经估猜到这个答案,但看到李子雄点头承认了,还是不敢置信。
郭绚目瞪口呆,攻打弱洛水?这怎么可能?二李拿什么攻打弱洛水?这太疯狂了,如果失败,前期战果丧失殆尽,安州得而复失,美梦成空。
“这不可能。”郭绚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李子雄看了他一眼,目露不屑之色,“在你走进这座军帐的时候,可曾想到茅沟川大捷?可曾想到我们会全歼奚族大军?”
郭绚哑口无言,但他说服不了自己,更不愿承担失败的后果。
现在真相大白,李子雄和杨恭道之所以给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是为了给他们挖一个天大的坑,而这个大坑就是北上攻打弱洛水。
二李攻打弱洛水,要条件就是长城内的物资支援,联盟大军需要源源不断的战争物资,但慕容正则的权限满足不了二李的需要,郭绚的权限更不行,而赵十住即便说服了段达,涿郡留守府即便给予支持,亦是难以为继,因为这个物资数量太庞大,涿郡留守府也满足不了,所以唯一办法就是赵十住、郭绚和慕容正则达成一致意见,若能把段达“拉进来”就更好,然后联名上奏圣主,说服圣主和中枢给予支持。
“明公,你们有多大胜算?”慕容正则又问道。
“没有胜算。”李子雄淡然说道,“某只能告诉你们,你们支持也罢,反对也罢,我们都要北上攻打弱洛水,因为我们没有选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殊死一搏。”
慕容正则想了片刻,果断说道,“某支持。”
接着他转目望向赵十住。
“难以置信。”赵十住连连摇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嘴里却说道,“某支持。”
慕容正则又望向郭绚,目露锋芒,咄咄逼人。
郭绚忍不住就想骂人,刚才是惊喜,现在是绝望,情绪上大起大落,让他有崩溃之感。眼前这帮人毫无理智,但他深陷其中,只能奉陪到底,否则二李失败了,安州得而复失,他也难逃噩运。
“某支持。”郭绚艰难吐出三个字,接着冲着李子雄、杨恭道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这一仗可不能输啊,输了,大家一起玩完。”
杨恭道笑了,伸手拍拍郭绚的肩膀,安慰道,“到了新年,某再给你一个天大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