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左右看了看,迈步走到了一旁的礼部侍郎王翰面前,对着王翰躬身作揖:“学生越州林昭,见过王师。”
这个时代,考生对主考官虽然还没有发展到“座师”的地步,但是主考官既然取中了你,对你便是有恩德的,一般见了面也是以师礼待之,通常来说,这是新晋进士入仕拜的第一个山头。
王翰作为此次常科的主考,又被卫忠打过“招呼”,自然知道这位越州的少年郎走的是皇帝的关系,此时见到了林昭,王侍郎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立刻露出笑容,笑着说道:“林编撰,你也是朝廷官员,用不着这样客气,且坐一坐,稍后时辰便到了。”
林昭点了点头,在正殿里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闭目养神的一番之后,甘露殿中的磬声响动,便是殿试的时辰已到,司宫台的小太监们与礼部的几个官员,把各个贡士的考卷收了起来,统一送到王翰这里,王侍郎一一看过之后,又打理整齐,捧着这些试卷,进内殿呈与圣人御览去了。
而甘露殿里的这一众贡士,也是被安排进了甘露殿的偏殿之中,这间偏殿里有十几张矮桌,矮桌上摆了不少瓜果糕点,有司宫台的官宦对着诸位考生开口道:“殿试已毕,诸位贡士饿了一天了,先在这里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等圣人与礼部的诸位大人定下名次之后,会在此处接见诸位。”
听到这句话之后,众人长松了一口气,各自寻了相熟的人,找了个桌子跪坐下来。
林昭自然而然是扶住了仍旧有些行动不便的齐宣,找了个矮桌,扶着他坐下,齐大公子腿脚不方便,疼得龇牙咧嘴,干脆一屁股坐在矮桌旁边,因为疼痛,他还闷哼了一声。
在林昭旁边不远的冯肃,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并没有凑过来,而是留在了自己那一桌没有动弹。
林昭坐在他的对面,无奈一笑:“长公主看起来是个温婉的性子,如何会对齐兄下这么重的手?”
因为没有外人,齐宣便没有再装下去,而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怪母亲,是我做了错事,连累了一家人的前程,活该挨打。”
他苦笑道:“母亲说了,她打我这一顿还是轻的,要是我爹回来了,说不定会把我活活打死,然后让我兄弟袭爵。”
听到这里,林昭无奈的摇了摇头,在矮桌上找了几块糕点,放在了齐宣面前,开口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况且…今岁常科的时候,朝廷已经将边患列在时策之中,就说明各大节度使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齐兄此举,对于齐家来说也未必就是坏事。”
两个舍友坐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不少事情,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这个偏殿里才终于走了动静,礼部负责科考的十几个官员鱼贯而入,为首王翰与另外一位郎中手里,捧着今岁殿试的试卷。
没过多久,司宫台的宦官簇拥着圣人入殿,在卫忠的唱声之中,偏殿里呼啦啦跪了一地,但是因为齐宣的行动有些不方便,当众人都跪下来之后,林昭还在搀扶着齐宣,努力让他跪下。
这个时候,皇帝已经入殿。
林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只能暂时与其他人一同跪在地上,齐大公子一个人,也勉强跪在地上,口呼圣人。
老皇帝进了偏殿之后,先是一眼就看到了齐宣,他没有理会这些跪在地上的人,而是背负双手,走到了齐宣身边,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势,不禁微微皱眉,问道:“是你娘下手打的你?”
齐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连连摇头:“非是母亲所为,是……是我自己摔的。”
老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齐宣。
“若不是念在你一片孝心,你这一句话,朕便可以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齐宣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老皇帝叹了口气,亲自伸手把他扶了起来,扶着他坐在矮桌旁边的软榻上,然后又开口让齐宣露出腿上的伤口。
这个时代的风气,还是颇为豪放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袒胸露乳的男人,有些军汉一条短打便满城跑,露个小腿并不稀奇。
齐宣没有办法,只能捋起下摆,露出了自己满是染血鞭痕的小腿。
圣人看了之后,颇为心疼,大皱眉头。
“丹阳也太不像话了,今日事后,朕亲自去一趟你家与她分说。”
这是亲外甥与亲娘舅,自然是很亲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圣人才扭头看向跪了一地的官员,他一边迈步走向主位,一边挥了挥手。
“诸卿,起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