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长公主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去年……我过生辰的时候,宣儿的一个同窗同学,带了把扇子来与我贺寿,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那个同学,与当年的五娘……生得极为相像,再加上年龄也对得上,我便怀疑是五娘的儿子,后来我就让家里人跑了一趟他的老家越州,果然追查到了一些痕迹。”
“五娘当年被充入教坊司,后来辗转流落到越州,被当地的一个小家族的旁支子弟买了回去,做了……妾。”
听到这里,齐师道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他暗自握拳,声音隐隐有些寒意:“郑师之后,荥阳郑氏的嫡女,居然给人做了妾!”
“你小声一些。”
丹阳长公主看了丈夫一眼,语气有些无奈:“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已经没有人提起,你也不许再提,心中有怒气,便想一想……”
“想一想咱们的两个儿子。”
齐大将军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之后,声音有些沙哑:“然后呢,她何时到的长安?”
“有一些日子了。”
长公主轻声道:“五娘的儿子,很是不凡,十五岁便在年初中了进士,中了进士之后他便回了一趟越州,把五娘接到了长安,不过五娘她暂时不愿意见人,因此我也没有去见她。”
说到这里,这位天子的胞妹也长叹了一口气:“想来她是害怕当年的事情,影响到她的这个儿子,因此不敢见我们这些故人。”
“二十年了!”
齐师道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咬牙道:“二十年过去了,荥阳郑氏都已经不再认郑师这一支,五娘她也沦落到了给士绅为妾的地步,怎么……他……朝廷还要追究不成?”
“没有人要追究。”
长公主伸手拍了拍齐师道的手背,示意他冷静一些,然后轻声道:“多半是五娘她自己多想,慢慢来就是了。”
“至少她的儿子现在中了进士,也被朝廷封了官,她的苦日子也熬到了尽头,以后就是好日子了。”
“十五岁的进士。”
长公主感叹了一声:“有周以来第一人。”
听到这句话,齐师道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这是郑师的文脉……”
当年的宰相郑温,也是读书的奇才,十八岁便中了进士,比如今的大宗师林简,还要年轻一些。
“好了,莫要说这些了。”
长公主拉着齐师道的衣袖,语气温柔:“衣裳已经准备好了,你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便进宫去罢,你现在是边军的大将,回长安之后,应该去见一见皇兄的。”
齐师道坐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片刻之后他才抬头看向丹阳长公主,咬牙道:“夫人,你说郑师当年,真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
长公主大皱眉头,低声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而且已经有了定论,你是带兵的将军,又不是三法司的官员,你去想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
她伸手握住的齐师道有些粗糙的大手,低声道:“没有人愿意旧事重提,你现在去问五娘,她也是不肯把这件事再翻出来的。”
“好了,沐浴更衣进宫去罢,皇兄多半已经在甘露殿等着你了。”
齐大将军没有说话,他沉思许久之后,这才缓缓站了起来,到后院准备洗澡去了。
等他洗完澡,换上了二品武将的常服,丹阳长公主已经给他备好了进宫的马车,这位朔方节度使在临上马车之前,看了看自己的夫人。
这位身材高大的大将军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没有说,最终摇了摇头,转身钻进了马车。
丹阳长公主目送着丈夫离开,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你还是想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