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点了点头,开口道:“好,为叔都记下了。”
他看向林昭,笑了笑:“难得三郎,还有一片纯良之心,有你这番话,我也相信你,不会在长安为恶。”
说罢,这位正儿八经的相公,转身上了马车,对着送行的林昭,挥了挥手:“三郎不必送了。”
另外一边,林夫人也在跟崔芷晴依依惜别,林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叮嘱崔芷晴怀孕时候的禁忌,到最后,才跟着丈夫一起上了马车,马队缓缓离开,渐行渐远。
崔芷晴站在林昭旁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叔父叔母,怎么也应该等夫君封王之后,再离开长安……”
“这样,也能见证林家的喜事。”
林昭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封越王,对于林家来说或许是喜事,但是对于大周来说,却是一件悲事,叔父大约是不想看到这一幕,才这么急着离开长安。”
说着,林昭扭头看向崔芷晴,笑了笑:“你们崔家的人何时到?也让他们见识见识大周开辟以来,第一个异姓王。”
崔芷晴本来跟林夫人分别,心情有些不好,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掩嘴一笑,然后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哪里是第一个了?不是要封三个王吗?”
“同时封王,不就是并列第一?”
林昭伸手拉着崔芷晴的手,微笑道:“再说了,即便不是第一个异姓王,最年轻的异姓王,总是当之无愧的。”
崔芷晴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轻声道:“我们的孩儿还未出生,父亲便已经是大周的越王了。”
此时四下无人,林昭伸手摸了摸她的肚皮,轻声道:“等这孩子长大,这天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小夫妻俩正在说话的时候,林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即开口道:“对了,明天或者后天,三舅还有五舅,都要来长安,六娘你多准备一些酒菜,在家里招待招待他们。”
“啊?”
崔芷晴看向林昭,开口道:“咱们家…还有两个舅舅?”
大通商号里,一直是老二郑通在外面话事,老三郑尧跟老五郑茂,因为额头上被刺了字,一直不肯露面,就连林昭成婚的时候,这两个舅舅也没有到场,因此即便是谢澹然,也只是知道自家有三个舅舅,不曾见过面。
而崔芷晴,就只知道有郑通这么一个舅舅。
林昭点了点头,开口道:“外祖当年,有六个儿子……”
“如今,只剩下三个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十里开外的长安城,深呼吸了一口气:“如今,近三十年的大案即将昭雪,他们当然要回长安城来,亲眼见证这一幕。”
此时,是永德八年五月初七,距离皇帝回京之后的第一次朝会,只剩下最后三天时间。
现在长安城里的许多人都知道,等到这一次朝会开始,三位异姓节度使,将会因为戡乱平叛的大功,被朝廷封王。
而没有人知道的是,三位节度使其中之一的平卢节度使,书案上已经摆放了一道写好了很多天的奏书。
三天之后,这封奏书就要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送到天子面前。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开那道被先帝严严实实捂了很多年的伤疤。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那个被尘封了近三十年的名字。
郑温。
荥阳郑温!
这道不起眼的奏书,注定会在朝堂上掀起滔天巨浪,即便是林昭本人,也不清楚这件事到最后,究竟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但是他心里清楚,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他都要做下去。
想到这里,林昭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一个一身青衣,风华正茂的读书人,正站在长安城的城墙上,看着自己,满脸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