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朕金口玉言,既已答应,便一切依你,且……”
顺宗缓缓支起上身,极力地想让自己更加端正威严:“若果如和尚所言,朕能度过明日之劫,定当封和尚为大唐国师,万人之上,便是朕,也当尊你为师。”
“……”
陈亦虚着垂下的两眼。
反正都是临死一搏了,能用的筹码都要推出来了,就怕他不尽心。
看来这位皇帝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怕死嘛……
……
金乌一起一落,玉兔一沉一升。
日月轮转。
暗流汹涌的一夜过去,看似安宁的一个白昼过去,又到了新的一个黑夜。
皇城门户,名为光范门。
一如长安气象,雄伟华丽。
城门上下内外,俱是戈甲林立,极为森严。
时已入夜,宫禁早关。
却有众多朝臣正由此鱼贯而入。
文武俱备,一片朱紫。
却有十分诡奇一幕。
一列漆黑甲兵正立于门下,阴风阵阵,绿火幽幽,哭嚎不绝。
阵列之后,是一群面目模糊不清的官吏。
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那金吾禁卫,俱都恍如不觉,无一人能看见。
甚至百官行经这队阴诡甲兵,如若虚幻泡影,直接穿了过去,毫无所觉。
“将军,人间皇帝已敕备酒宴。”
一身绿色衣袍的王臻出现在甲兵之前,周围的人也全都未觉。
就连他身后跟着的辛公平,也无法得见。
沙哑刺耳的声音在其中响起,发号施令:“戍时已至,兵马齐进,骑兵三百,余者徒步,随本将持钺入殿,迎接人间皇帝登云升仙!”
“升仙时辰,不能早,不能晚,不得耽搁丝毫,若有差池,当受永世苦刑!”
除却五百甲兵如若无知无觉,其余“人”等,俱都心中悚然。
当此之时,阴风四起,黑气滚滚。
便是四周毫无所觉百官禁卫,也忽然感到一阵阵森冷之意。
“杜将军”点齐兵马,便从光范门而入,经诸宫门而入,一路畅通无阻。
不久,即至夜宴之所在——宣政殿。
此殿于长安之中,皇城之内,大明宫里,仅次于正殿含元殿,是大唐平日里朝会之所。
此时,却被顺宗用来“宴请”群臣。
着实是令百官惊奇。
那一个个御史的奏章已于白昼之时,如雪片般飘到了尚书省中,指责此举不妥。
只是此时朝政,已十有**,被俱文珍所掌。
所有奏章自然是到不了皇帝眼前。
他明知今夜便是皇帝升仙之期,也无心去想其中原由。
更不愿节外生枝,便遂了皇帝之意。
“杜将军”领着舆驾,到了宣政殿下,着三百骑兵守于殿前,五十步卒与殿间各处环顾巡视,以防备非常之事。
余下人等,都随他直入大殿。
此时殿上,皇帝高卧于龙榻之上,宫娥跪侍,斟酒频频,筷箸不停。
殿下是灯火辉煌,丝竹声声,钟磬齐鸣,莺歌燕舞。
群臣百官杯来盏去,诗词赞咏。
把个皇帝是逗得酒意酣浓,哈哈大笑。
殿中酒意欢浓时,忽有一身着赤雉冕服,青衣红裳,腰佩银剑的大臣从殿外昂然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俱文珍。
他区区一介内侍,此时竟身着二品冕服。
殿中一静。
实是他此时权势,几可一手遮天。
“陛下,广陵郡王送来大礼,要为当日冲撞陛下请罪。”
俱文珍立于殿下,也不行礼,昂然高声道。
“……”顺宗抚去洒落胡须上的酒滴,眼中似有醉意,毫无反应。
“陛下!此乃广陵郡王孝心,请莫要辜负!”
“陛下!请接广陵郡王罪礼!”
俱文珍也不急,只是昂然立于殿上,一声一声高喊。
直喊得殿上众臣之中,一个个冷汗直冒。
他们是看出来了,今天这夜宴,怕不是什么好宴。
“哼!”
“阉竖奸宦!果是不知忠义,悖逆无礼!”
一个清朗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