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昼难得地翘了一整天的课,实验室也没去。
但他也没去其他地方,而是在宿舍里呆了一整天。
他在宿舍里没做别的,就是在搜索一些资料而已。
一些他听闻过,但从来没有仔细浏览过的资料。
在他如同入定一般对着手机屏幕呆滞的时候,他的床帘被人轻轻地揭开了一条缝。
床帘的缝隙间露出一双担忧的小眼睛:“昼儿,你怎么了?”
“没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因为陆深。
这段时间他们不在一起走了,池昼整个人状态看上去都差了很多。
王知宇小心翼翼地问:“你……受情伤了吗?”
“没有。”
王知宇愤愤地说:“是不是陆深这狗比欺负你?”
池昼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了嘛,你跟胖哥说话都不超过两个字了,”王知宇夸张地指指心口,“胖哥心里都想着你呢,这多让人伤心的。”
“我没事。”池昼怕朋友们担心,又解释多了一句,“就是心里有点乱,等我想明白再跟你们细说吧。”
池昼去了酒吧。
他这次没有照着习惯点可乐,而是破天荒地点了一杯货真价实的酒。
以前池昼总觉得借酒消愁很傻,但他现在实在是太烦了,心里装的那些杂事像迷宫一样,七弯八绕却找不到出口宣泄。
酒精不是出口,但酒精可以短暂地忘却。
许铭元是第一个发现池昼的。他在这里打工,擦着桌子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问:“咦,那个人不是你朋友吗?他怎么一个人过来啦。”
许铭元惊讶地看过去。
见到池昼,许铭元赶忙放下手中的布,走到他身边。
池昼撑着脑袋,歪头看了看许铭元,算作招呼。
“你怎么一个人来?”
“他们俩不在。”
许铭元很少见到池昼这么颓丧,他欲言又止,斟酌着用词问:“昼儿,你这样,是因为陆深吗?”
提到这个名字,池昼就像蔫了一样趴在桌上,“可能是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纠正:“不完全是……吧。”
池昼不想多说,许铭元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渐渐地,许铭元看他那杯酒见底了,不禁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池昼没声了,额头抵在桌子边缘,像一朵垂头丧气的蘑菇。
“昼儿。”许铭元喊了一声,没反应。
“昼儿?”许铭元推了推他的肩膀。
“嗯?”池昼迟钝地抬起脑袋,额头上一道红痕格外显眼,“怎么了?”
比他额头上那道红痕更显眼的,是他微红的眼眶。
“你想哭吗?”许铭元问。
“没有,我就是……”池昼嘴硬地反驳道,他又重新回到刚刚那个头抵着桌子的姿势,“好晕啊。”
许铭元拍拍他的背,“因为你醉了。”
池昼这种出门都喝可乐的人,那点酒量少得就跟没有一样,一口酒精饮料都能让他晕半天,何况他今天喝了一整杯。
池昼可能真的很晕,又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说话了。
“回去吧,”许铭元轻声说,“我找人带你回去?”
池昼轻轻“嗯”了一声,又含糊地道了声谢。
许铭元从他兜里掏出他的手机,对他说:“开下手机,我打个电话。”
池昼听话地按了指纹。
许铭元点开他的通讯录,找到一个明显是情侣备注的联系人,拨打过去。
“陆深。”许铭元背过身,压低声音说,“池昼在我这里喝醉了,我走不开,你过来帮忙带他回去吧。”
距离电话挂断不过十分钟,陆深就出现在了酒吧门口。
他应该是赶过来的,走进来时气息还有点急促。
许铭元拍了拍池昼,弯腰说:“昼儿,有人来接你了。”
说完,他伸手示意了一下正往里面走的陆深,告诉他池昼的位置,然后就回到了工位上。
池昼像是有预感似的,突然抬起了头。
那个反复浮现在脑海中的人闯入视野,与实验室里提醒他戴防护眼镜的那张脸渐渐重叠,那上面是熟悉的担忧的神情。
池昼本来还能忍住,一看到陆深,眼泪就无声无息地,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陆深停顿了一秒后,动作有些慌乱地一个箭步上前,几乎称得上是手足无措。
“怎么了?”
池昼很少掉眼泪,要掉也不会在陆深面前掉。
如果池昼现在比较清醒,他怎么都会憋回去的可惜酒精麻痹的好像是他掌控泪腺的那根神经,他脑袋昏昏沉沉的,眼泪也不受控制,越想越难受,眼泪越流越多。
“陆深——”池昼喊他的名字。
“在,怎么了?”
池昼拽着陆深的衣摆,仰头问他,“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好像也不是想要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等陆深回答他,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没有不喜欢你……”
话到这里,他又说不下去了。
陆深听到这句话,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腔。
仿佛只要池昼一句话,它就会以最鲜活的姿态被进献到对方手里。
“陆深,”池昼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红着眼眶看着他问,“我是弯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不知道怎么……”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他的思绪本就混乱,经由酒精一搅和,更是乱作一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想问什么。
陆深狂跳的心脏又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