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告别了自己的妻子儿子,去找同郡的张伯祖,他要去求学,张伯祖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医生,他不求当什么名医,只要能治好自己的族人,让自己的族人不至于因为一些小病就这么病死了。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转眼就是八年,张伯祖看着自己外面扫地的徒弟很满意,他已经来随自己学医八年了,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于是,第二天,他被他老师叫过去了,张伯祖给了他一个包袱,“明天你可以回家了”,他打开一看,里面有《九卷》、《胎胪药录》,连忙跪下给老师磕头,这都是张伯祖视若性命的典籍,这时候给了他,这是要他继承衣钵的呀!
他回到了乡里,这些年又有些族人死去了,他曾经有兄弟八人,现在只剩下三人了。他开始给亲人们看病,学医八年,他今非昔比,很多病症都能治好,他的声明远扬,许多人慕名而来找他看病。
夜里他仍然在写,今天有一个从北海来求医的,“当今居世之士,不留神医药,”他只能感叹,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只是一个稍微懂得医术的人罢了,又怎么做到像扁鹊那样兼济天下呢。
如果我写一本像《素问》一样的书,是不是能够救更多人?
他被自己突然的念头吓到了,自己怎么会成为像神农、黄帝那样的圣人呢。不过把自己的经验写下给其他医生看,应该可以让更多人获救吧。
他开始在为人看病之余,琢磨病理,如乎玉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越是思索,他越是觉得《内经》苦涩难懂,纵然高超绝妙,可是寻常医家看不懂有什么用呢?
去岁,他又从好友何颙那里借到了《阴阳》,仔细钻研之余也是思考组方的法理。然而,他又是想到,自己这点微末伎俩,怎么能够跟那些上古的大圣上智媲美呢。
今天,他来到了郡里的王员外家里,王员外乃世家子,屋中多有藏书,他听说其中有一本伊尹的《汤液》,于是前来求借抄录。
“阿机呀,上次多亏你治好了阿母,这次恰好谢谢你,俺已经让人去市上买酒了,今天就不要回去了。”王员外一见到他就抓住他的手,他觉得似乎可以开口试试。
“员外,俺听说你家里收藏有一本《汤液》不知道能不能借览抄录一下?”
王员外刚刚笑着的脸立刻垮下来了,牵着他的手叹息道,“族中家法,家中藏书不可与人。”
“俺可以在员外家中抄写,一定不让书籍有所损毁。”
“阿机你太难为人了,祖宗家法我也帮不了你,这里是万钱,就算做你治好家母的诊金,借书的事情请你不要再说了。”
“唉”,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知道不能再开口了。
但最后,他还是借到了《汤液》,他在偶然间得知王员外家里藏书缺了《平脉》,这部经典他还是有的,他提出可否易书抄录,在他的再三恳求下,王员外还是答应了。
《汤液》已经是残卷了,但依然可以看出那种用药组方的理念,他看的如痴如醉,深深的为古人的智慧感到由衷的赞叹,不知道他正在编撰的《伤寒杂病论》,能不能对后世的子孙有所帮助呢?
他当然猜不到他的着作有多么惊世骇俗,傲古凌今。
现在的他还是个崇拜古人的学子,他最崇拜的是秦越人扁鹊,于是他写,“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望齐侯之色,未尝不慨然叹其才秀也。”
他叹世道多难,叹无力挽回自己亲人的生命,“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
他叹世无名医,“下此以往,未之闻也。”
他是张仲景,他名机,多少年后,他被人冠名医圣,他所着的《伤寒杂病论》被称之为“经方之祖”。
自遂人钻火,薪火相传,东方的文明就从未熄灭,无论多少年过去,那份火种一如当初,总会有人接过,然后传下去。微斯人,吾谁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