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云翘从外头领了才用过饭的乌云和雪球进来。
两只犬儿如今已比才来时大了好一圈,不能再叫人一只手捧着了,性子也比从前调皮许多,唯听贾环的话。
“一头的灰,又跑哪儿疯去了。”贾环嫌弃地拿脚尖蹭了下雪球的下巴,“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只白狗?”
“汪!”雪球眼睛亮晶晶地,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乌云乐颠颠想凑上来亲近,被贾环用另一只脚抵住,“以为自己生得黑,我就看不出来你也脏?”
赵姨娘笑了两声,“日头好的时候洗洗就是,小狗儿哪有不活泼的。”
贾环手上不想摸这两只小脏狗,但是心里又是想的,两相纠结下便开始胡言乱语,嘟嘟囔囔的,“都赖薛玄,也不说来把狗抱走。”
“他若是明日来把狗抱走,你还不知怎么骂他。”赵姨娘最是知道贾环的,他心里别提多喜欢这两只小东西了。
“哼。”贾环被说得不大乐意,草草吃了顿饭,就回屋睡下了。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荣庆堂内有两个人又生起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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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黛玉自进贾府后便住在东次间碧纱橱内,那碧纱橱本是宝玉所住,贾母原意是让宝玉搬出来后与自己同在西暖阁里。
只因宝玉说自己住在碧纱橱外的大床上很好,不必挪动,反倒闹得不安宁,于是贾母便依了他的意,这几年也就如此过了。
如今二人渐渐大了竟也不防。
此次与黛玉同来京城的那位孔妈妈当晚便将此事与贾母提了,“姊妹兄弟间亲近是最好不过的,只是年岁上一日大似一日了,咱们哥儿又是位尊贵人,就这么住着也实在不像。”
贾母思量过后便道,“你是个明白人,又为他们着想,原是我舍不得玉儿,即便是……如今是也该打算起来了。”
因为黛玉独一人在贾府,贾母终究万般不舍地将她留下了,只让宝玉挪到刚修葺好的外书房花罩后头去住,到底还在一个大院里。
宝玉本在黛玉房中与她说话,猛地听麝月这么一说,从座上起来愣了愣,“好端端搬什么呢?我去问老祖宗去。”
“搬了也好,如今你我大了……”黛玉喃喃道,这原是在家中时孔妈妈曾与她先说过的,无论如何,彼此尊重些也利于往后。
那宝玉听她如此说,却一下痴了,思忖之间也不知是想了什么,转头便对着黛玉冷笑道,“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姑娘如今是打定主意要远了我,要分开从此以后就撂开手!”
黛玉陡然听了他这话,眼眶一下红了,心下又气又恼又怒又怨,一口气强忍在胸口连连咳嗽起来。
气在他红口白牙说出的蠢话,恼他与自己相识相知相处几年竟如此不懂自己的心意,又怒他此番疾言厉色叫人心寒,怨是怨在自己白白操心……
紫娟连忙拿了茶水来给黛玉喂下,又坐在一旁替她拍背疏怀。
宝玉最怕她生气,最心疼她不顾自己的身子,见这情状又想到是自己惹出来的,只恨不能就地死了。
他半跪在床前,急得一头汗,“别人不知道我,难道你也不知道我。”
黛玉连午后吃的药也吐了出来,好容易止住了咳,又伤心地哭起来,“撂开手就撂开手,你也不用在这跟我闹,我此刻死了就是合了你的意了。”
她这话说得割心,宝玉有些喘不过气来,手上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裳,“你说这话便是让我入十八层地狱万世不得人身!何苦来!”
麝月见闹成这样又连忙出去叫人,袭人听到动静赶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她看了看屋内的场景,一个哭得肝肠寸断,一个急得满面涨红,她拉过宝玉的袖子将他拽到一边,“我只当是你的不是,姑娘的病你素日是如何心疼,今日竟也不管不顾了?”
宝玉被她说得难堪,方才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时气急了说出那样的话。
“好妹妹,今日全是我的错,反正明儿我也搬出去了,不叫你看着心烦。”说完这话,他便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黛玉听他这话,一股气堵着千万般不顺,只能揪着心口躺下了,面向床里低声哭着。
袭人左右看看,叹了口气追着宝玉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