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切,是建立在她活在正常世界的基础上。
……要是她穿到了恐怖片版《歌剧魅影》里,那可比东亚恐怖片要吓人多了。
毕竟,在东亚恐怖片里,只要不犯鬼神上的忌讳,基本上可以相安无事。
但在欧美恐怖片的世界里,死亡的原因可就太多了。
家里有个不爱说话的弟弟;妈妈出过轨;去野外露营;在公园里聚餐;和男朋友参加派对,并接了一个吻。
都有可能成为被变态追杀的理由。
薄莉越想越毛骨悚然。
她再也不说欧美恐怖片不吓人了。
她以前究竟过着怎样太平的生活,居然觉得被变态追杀不吓人!
薄莉半晌才勉强压住恐慌的心跳。
就算埃里克戴着面具,会唱歌,会腹语,会变魔术,也不一定是剧院幽灵,更不一定是恐怖片版剧院幽灵。
再说了,万一她穿的是原著呢?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原著的男主也是个疯子,女主不跟他在一起,就要炸了巴黎歌剧院。
音乐剧的男主似乎正常一些,实际上也不太正常,催眠女主,绑架女主,差点吊死女主的未婚夫。
唯一的区别是没打算炸掉歌剧院,但被逼急了也说不定。
薄莉只能安慰自己,她的名字叫波利·克莱蒙,这里也不是巴黎歌剧院而是马戏团,跟《歌剧魅影》一点关系都没有。
退一万步说,就算埃里克真的是剧院幽灵,也不会为了她炸翻巴黎。
想到这里,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薄莉就醒了——这具身体似乎有稳定的生物钟,她睡眼蒙眬地坐起来,掏出金怀表看了一眼,才五点半。
她刚要躺下来继续睡,忽然一个激灵坐起来,把金怀表塞回了束胸布。
急救包还在外面。她在帐篷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适合藏它的位置,最后只能把它埋在脏衣服堆里。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她必须找到一个更好且没有酸味的位置。
这时,外面的人也醒了,数不清的嘈杂声音涌了进来——鸡鸣声,鸟叫声,脚步声,劈柴声,咳嗽声,重重的吐痰声,水被倒进锅炉的声响。
薄莉深吸一口气,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外面雾很大,一切都笼罩在金色的晨雾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草和汗臭的酸味,以及隔夜饭菜的油腻气,地上随处可见半干的唾沫点子。
不一会儿,薄莉就觉得自己的衣服被空气弄脏了。
她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能不能回去,都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干净的地方。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欢呼声和口哨声。怪不得她走了半天都没看到人,原来都围在前面鼓掌。
经理站在人群中,正揽着一个瘦高男人高声说笑,他们身后坐着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
她面色像蜡一样白,穿着罗缎面料的蓝色连衣裙,领口系着蕾丝蝴蝶结,仿佛不小心穿上了洋娃娃的衣服,裙摆被撩起搁在膝盖上,露出了——四条腿。
每一条腿都被套上了条纹袜和红皮鞋,看上去有些瘆人。
经理对女人的面色视而不见,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轮椅:“感谢上帝,让艾米莉找到了她的亲哥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们都是因为被家人抛弃,才聚在这里。”
“麦克的妈妈,我的姐姐,给了我五千法郎,把他托付给我——我们都心知肚明,那是什么意思,他妈妈不要他了。”经理说,“艾米莉是我在火车站捡到的。波利的妈妈是个疯子,差点把钢笔插进他的眼睛里。”
他笑了笑:“即使是埃里克那样举世罕见的天才,也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嫌弃。”
“但我承诺过,如果有一天,你们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抑或是,愿意收留你们的人,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强留任何人。”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艾米莉:“对吧,艾米莉?”
艾米莉没有说话,面庞像被蜡封住了。
经理却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似的,高兴地宣布,晚上会举行一个派对,庆祝艾米莉找到了自己的亲人,还承诺会请一支乐队过来,给大家演奏舞曲。
所有人兴奋地欢呼起来,又鼓掌又跺脚。
薄莉本想趁此机会,仔细观察一下马戏团众人,昨天那个小男孩挤到她面前,叫住了她:
“波利,经理让我和你去仓库里搬东西!”
薄莉只好悻悻地收回视线,转过身,并肩跟他走在一起。
去仓库的路上,小男孩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
“你信吗?那男的绝对不是艾米莉的哥哥。她肯定是雇了个人过来冒充自己的亲人。”
薄莉想起艾米莉蜡白的脸色,说:“……她为什么要雇人当自己哥哥?”
“你蠢啊!”小男孩说,“当然是因为她是‘畸形人’,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可以哗哗数钱——伦敦那边有个畸形人甚至见到了英国公主!”
薄莉附和了两句,内心却觉得这事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马戏团经理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走一个摇钱树,仅仅是因为她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就在昨天,他还在鼓励两个孩子自相残杀。
等等。
她差点忘了,埃里克年纪不大,顶多十六七岁。
……她居然被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吓得动弹不得。
但想到他逐渐逼近她,白色面具后眼睛冷漠而空洞,刀锋悬在她的脸颊上方,似乎随时会捅穿她的喉咙,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