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大哥大震动响起，苏远山深深地吸了口气，接通电话。

电话中，传来父亲平静的声音。

“怎么了？”

“爸，我知道妈是关心我。但她不明白，您能理解。当有时候我们试图抓住曙光时，别说吃饭睡觉，别说什么春节，就是死也在所不惜啊……”

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便是如此。

电话中传来长久的沉默。

“儿子，我有过你那种状态，我能理解你。但你没当过父亲，所以你不能理解我——回家吧。”

苏远山握着大哥大的手微微一紧。

他马上意识到，总是无法剥离出石墨烯，让自己确实有点走火入魔了。

“爸，不用，我再做一次。不管成不成功，晚饭之前都会回家。嗯我自己开车，我会开。”

再次挂断电话，苏远山用力错了搓脸。

开始继续撕胶带纸。

石墨烯最原始的方法便是机械剥离法。

先切割石墨，然后用胶带纸用力贴紧。

然后再哗啦！

撕下来粘在胶带上的晶体层便是由无数层石墨烯组成。

然后继续用胶带纸贴着沾有晶体层的胶带撕……

撕到最后，便会获得只有一层原子结构的二维碳原子晶体——石墨烯。

它的制作方法是如此简单。

但它的意义却是如此的重大，它打破了在七十年前便存在的“不存在室温下的二维晶体”的理论——虽然这个理论一直在被人们挑战。

现在挑战它的是苏远山。

石墨烯在肉眼上是看不到的，光学显微镜也很难看到。

但苏远山有扫描隧道显微镜，这玩意能看到。

深深地吸了口气后，苏远山将一片在光学显微镜观察下疑似成功的胶片放进扫描隧道显微镜下。

目镜下，在一片起伏的原子地带中，没有半点的重叠和凸起。

苏远山闭上双眼，握紧双手。

他没有欢呼，只是长长地吁了口气。

甚至在这瞬间，他还升起了一丝小偷般的心理。

但很快，这心理便被他捏得粉碎。

……

将胶带纸收起封存，苏远山下楼后赶往停车场，开出一辆桑塔纳直接返回电科。

见到父亲，苏远山没有说自己在做什么，父亲也没问他。甚至母亲也似乎忘了之前自己凶过她一般，一家人都和和气气，开开心心地吃饭，聊天。

但苏远山并没有继续陪着父母看电视，他一头扎进书房，开始拼命地学习。

“小山，我怎么感觉你最近着急得不太正常。”

苏星河站到儿子身后，见儿子正在抱着英文原版的教材学习，只是开心了一瞬，但马上便担心起来。

苏远山放下书，望着父亲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他抿了抿嘴，笑道：“没事，爸。想趁着有冲动的时候多学一点。”

“可再有冲劲也不能拼命啊。”

“没有，我惜命得很呢。”苏远山轻轻呼了口气：“爸，帮我找一下P大的关系，我想去实验室待一阵，学习一下凝聚态物理的几个试验，特别是低温试验。”

“……好。”

“谢谢爸。”苏远山微微一笑。

苏星河笑着摇了摇头，拍着儿子削瘦的肩膀，轻声道：“不管你做什么，我不问，但绝对支持你。”

“嘿嘿，主要是有点眉目，不好意思给你说。”苏远山有些扭捏地道。

原本他的计划是拉着父亲一起的。

但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父亲是搞集成电路，现在更是专注设计，和石墨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

如果真拉着父亲，那是对父亲的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