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黝黑,带着几许朦胧的月光。快要入秋的夜,已经没有夏日的燥热。
安绍卿自马背上翻身下来,快步走向府门。如风在后头紧紧相随,丝毫不敢松懈对主子的保护。蓦地,如风顿住脚步,望着高耸的墙头许久。
“怎么了?”安绍卿微怔,如风甚少这样。
刚刚出口,却见不远处的墙头,一个黑影从墙头直接摔进府内。说是摔,也确实一点都不为过。只是就算小贼,也该有点身手才对。爬个墙还要费老大的劲,这刚到墙头又摔进府里,只怕就不是什么小贼。
那身影……
“侯爷?”如风唤了一声,“属下立刻去拿下!”
“慢着。”安绍卿的眸子骤然眯起如弯月,冷凉如水,“也许是场好戏。”语罢,二话不说疾步朝府内走去。
他倒要看看,是不是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所幸墙下是一片绿荫,否则真要将人摔个半死。无双在暗处偷偷喊了一声,“洛少爷,这边!”
黑影挣扎了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朝无双跑去。半路上晃了很久,两个黑影终于走到了柴房门前。只是柴房落了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小瑾?小瑾你在里面吗?”月光下,是洛谦消瘦而苍白的脸颊。
当他得知苏瑾被扣在柴房,洛谦几乎要疯了。奈何他身子太过虚弱,只能夜半翻墙而入。刚才那一摔,险些折断洛谦的腿。
趴在门缝处往里头观望,奈何只有满目的漆黑,急得洛谦宛若热锅上的蚂蚁。
“谦哥哥?谦哥哥是你吗?”里面传来细若蚊蝇的声音。黑暗中,纤细的食指从门缝里探出来。
洛谦欣喜若狂,浑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食指相对,指尖轻轻贴到一处,那是他们惯有的标记,只属于彼此的暗号。
门内,苏瑾在黑暗里尽展笑颜。
“小瑾莫怕,我一定放你出来。”洛谦低语述说。
“谦哥哥……”
“莫怕。”
苏瑾知道,洛谦是个弱不禁风的儒雅书生,能踏入安东侯府,必然是费尽浑身解数。眼眶湿润,终归还有洛谦在,终归她不是一人苦苦坚持。
“要不要我帮你?”
陡然间,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飘荡在寂冷的黑夜,仿若来自地狱的召唤。稀薄的月光下,安绍卿傲然伫立,银辉下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好似在身旁画了个界限,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的世界一步。
他惯是这样的冷漠,眼底没有丝毫情愫,只有深潭般的深不可测。
洛谦手上一松,铁钩咣当一声落地,整个人怔在当场没能反应过来。
旁若无人的走来,安绍卿踩着月色,恰似神祗般不容抗拒。拾阶而上,他颀长的身影挡在门前,苏瑾透过门缝看他。月光照在他的身后,淡淡的光无限散开,勾勒出他忽明忽暗的脸部轮廓。
心头微微一惊,苏瑾有些慌乱,“不关谦哥哥的事,是我让谦哥哥来救我的。你若要责罚就责罚我,放谦哥哥走。”
“你倒会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没有人看得清安绍卿的表情,仿佛他本就是因黑暗而生,浑身上下透着清冷之气。
“你想怎么样?”洛谦本是个文弱书生,只顾挡在门口,面对强势逼人的安绍卿,他毫无还手之力。
安绍卿骤然扣住洛谦的肩头,疼的洛谦呀呀叫着,额头几乎渗出冷汗。见状,安绍卿笑得宛若鬼魅般邪肆,“这般无用,也敢踏入安东侯府的大门?”转头冲着内头的苏瑾讥讽道,“你偏就喜欢这样的人?如此书生,堪与相护哉?”
语罢,带着几分嫌恶,安绍卿甩开洛谦。
洛谦身子往前一颤,险些跌倒。本就身子虚弱,如今更头晕目眩。好在无双眼疾手快,一把将洛谦搀住,“洛少爷?”
“如风。”安绍卿冷喝一声。
但听得黑夜里一声冷剑出鞘,门锁应声落地。安绍卿推门不入,站在门口冷眼俯看愠色伫立的苏瑾。黑暗的微光里,眸色雪亮,紧抿的薄唇晕开眼底的愤怒与隐忍。安绍卿的视线在触及她坚韧的目光时,不知为何骤然缩了一下。
这样的眼神,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她。
心,蓦地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