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瞬,赵老汉掏出烟袋锅子,装上黄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不一定,要看省城的情况。”
本来他想说不回来了,想想还是没把话说死,万一以后在外头混不下去又想回来呢?
若是混得好,他是真不想回来,家里这几个伤透了他的心,回来做什么?
就他们那自私自利的性子,回来得准备好血给他们吸,没有就别回来。
他和老婆子没有退休工资,哪儿来的血?还是不要回来算了。
村长媳妇从里屋出来,同情地瞧着赵老汉:“你家那三个儿子儿媳妇真的不像话,人都说老了要落叶归根。你们倒好,老了老了还要被赶出去。”
赵老汉最怕听到这样的话,说白了还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教育好儿子,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
偏偏逃不掉。
每天生活在这种窒息的氛围里,他很想逃离。
“无所谓。”赵老汉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地说道,“老了有我家月娥照顾,跟着她去外头过也一样。
家里的田地劳烦你分做三份,给他们一人一份。租房子的钱我交了一年,虽然没住满,也不用退了。”
村长愕然:“叔!这么急?连晚稻都不收了?”
“是!月娥的工作耽误不得,我们老两口不能拖她的后腿,明天一早就走了。”
想着女儿的能耐,赵老汉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谁都不知道他家月娥有多厉害,在省外贸局分房子了。
以后去了住的是国家公房,虽然小,一家三口住足够了。
去了省城,没人知道他三个儿子是白眼狼,没人知道他家月娥曾经疯疯癫癫好几年。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村长媳妇叹气:“可惜了,你们家那稻子长得还挺好,便宜了那三个没良心的。”
村长怕赵老汉伤心,瞪了他媳妇一眼,让她闭嘴。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父子,便宜不便宜的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让赵老汉把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稻子给别人吧!那不合规矩。
赵老汉是极守规矩的人,儿子们可以对他不孝,他该给的不会少给一丝。
不然月娥疯了的那些年,也不会被他们老两口照顾得那么好。
要是一般的父母,早就寻个人家打发了,是死是活就得看她的造化。
好在月娥后来又好了,还找了工作,要接他们去省城住,所有的付出似乎都有了回报。
赵老汉不以为意:“没关系,他们得我的好处也就这最后一次了。往后我有什么,没什么,都跟他们没关系。
不指望他们给我养老送终,也不会再给他们任何帮助。蚂蟥吸血也就这一次,以后再别想了。
给我们老两口开张证明吧!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就想开一张随身带着,万一人家要查,咱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行!”村长没迟疑,进屋给赵老汉写了两张,上边盖着村里的公章,递给他,“拿好了,去省城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诶!”赵老汉拿了证明,起身跟村长告别,“走了,往后村里有啥事就写信去外贸局找我们,写我家月娥的名字收。”
“知道了,叔!你慢走,一路顺风。”
知道赵老汉要走了,村长也变得客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