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便这样轻易放弃了雄心壮志,看许稷骑着寒碜小驴哒哒哒远去。
务本坊紧挨安上门,许稷便从安上门入皇城,沿着安上门街直接就能到尚书省。拴了驴绕出来往西走,左手边仍是老弱聚集地礼部南院,右手边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比部公房。
她步子未停,然吕主簿却恰好在这时出门去对面礼部南院索要食物,看到她跟见了鬼似的惊叫一声:“天呢!你是从嘉吗?才几年不见你连这身衣裳都穿上了!”
竟是深绯哪!
许稷停下来淡笑笑:“吕主簿。”
“你调回来了?”吕主簿仍是蓬头垢面,看样子又熬了一晚上,到清早才出来觅食。
“恩。”许稷应一声,“吕主簿可还好?”
“有甚么好不好的。”吕主簿揉揉空荡荡的肚子,“每日总那些事,还能翻出甚么花样来?说起来……”他听闻了许稷与王十八娘的和离之事,也听说练绘娶了十八娘,觉着许稷肯定倍受打击,遂道:“哎,你要好好过啊,坚强些哪!”
许稷浅笑着点点头。
今日天不好,风大潮气重,阴云沉甸甸,看着总有大雨要来。
西京湿润的空气里蕴着帝国百年浮沉的味道,藏纳了无数公廨的皇城,像一口方方正正的井,深不见底。
许稷别了吕主簿径自往政事堂去。
在往户部报到前,她得先去见过政事堂一群紫袍相公。
记得几年前还在比部时,头次来政事堂,那个夜晚风大天也很冷,处于立场选择中不知如何是好的她,而现在也重新走到了这里。
她正了正衣冠,逆风行至政事堂门口,吏卒抬头看她一眼,忙往里通报。
脱靴,开门,进屋,行礼,应声抬头,政事堂内竟有八个人在。许稷迅速扫过,内心给他们一一排定了立场,最后在矮案前跪坐下来。
“许侍郎在高密及沂州的治绩格外突出,破格提拔,是圣人期望许侍郎能领好度支,充盈国库富我大周,莫要负此重托。”一位紫袍相公如是道。
许稷低头以标准官腔应道:“下官定鞠躬尽瘁。”
“还有一事。”忽有位稍年轻的紫袍相公开口道,“魏王于沂州失踪,关于此事,许侍郎可有话要讲?”
终于问到。
许稷面色无丝毫变化,她一直在等他们问到魏王,但对不起,她这只棋还不能动。
她仍以官腔答:“彼时恰逢河北军作乱,下官无能,应付无法,并没能打探到魏王消息,请降罪。”
这官腔岂能骗得了一众紫袍妖怪?
不过就算是谎话又能如何?魏王竟然当真信她,躲起来不再出现,也不与其他人联系。她莫名其妙成了联系魏王的一条线,倘若将她这条线剪断,对谁都没好处。且也不能逼问她,若惹急了,她连玉碎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此人狡诈,出乎意料。
姑且就先这样用着吧,等宦官一势弱下去,再作打算不迟。
诸位相公打算放过她时,忽有一吏卒敲响了门。
吏卒进内,对众相公行了礼,又对许稷作揖,道:“圣人口谕,传召户部侍郎许稷延英殿觐见。”他说完小声对许稷道:“内官已在外候着了,许侍郎请罢。”
诸相公不语,圣人不过小孩子,哪里想得起来喊朝官应对,分明就是阉竖的意思罢?
许稷起身,又与诸相公一揖,转身出了政事堂,低头穿鞋。
站在不远处的内官眯眼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许稷:听说皇帝才8岁 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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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非常感谢大家,全部都收下了,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