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提学当然知道苏锦和商会的恩怨,而且苏锦差点沦为流放徒刑庐州城也是家喻户晓,知府衙门都贴出了道歉的告示,自然全城尽人皆知;苏锦一番肺腑之言,陆提学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确实挺难的。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撑着家业不说,还要跟商会及暗中找茬的官府周旋,一个不小心便会家破人亡,以陆大人的阅历,见过很多人间惨剧,若是某一天苏锦被抓去弄个什么证据确凿的罪名,陆大人绝对不会吃惊。
苏锦表达的意思很明确,我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业才读书入仕,要不是这样,根本连科举都懒得参加,什么报效国家,造福百姓,那是后话。
“老朽对公子之事略有耳闻,站在公子立场上,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但正因如此,才举荐你去应天书院,一来你是个人才,二来庐州府学实际上在知府大人掌控之下,你既和他有过节,还是别上府学为好。老夫担保明年科举定会正常举行,因为大宋历朝以来权停贡举之事倒是有过数回,当年太宗爷在位期间曾因攻打辽国连续下诏权停三年,但先皇即位之后便连续三年开科,以弥补欠科,本朝还从未有过连续两年停贡之举,皇上的诏书上也说了,明年八月正常开科,圣旨岂是能随便下的,所以苏公子不必担心这一点。”
说着这些话,陆提学自己都有些想骂自己,搞得自己好像求着这位爷去应天书院读书一样,而且这家伙还摆明说了,自己当官的初衷不是为国为民效力的;陆大人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人格产生了一点怀疑,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要求着这个愣头青啊。
苏锦犹豫着,说老实话,他确实是嫌应天书院太远,这一学就要学到明年八月,家里的事情可就有些够不着了,再者说明天春天自己还要跟商会拼上一场,万一那个什么书院不让回家,又不让请假,私下里回家会被开除学籍啥的,岂不是耽误了大事,这事要搞清楚。
“陆大人,学生想问一下,去书院读书是否便无法回来处理私事了,万一天天被憋在书院中,家中有了大事岂不是无法照应么?”
陆提学苦笑着道:“来去自由,但须告假,只是测试时须得合格方可,每月都有当月所学的测试,不合格者一次警告,两次察看,三次便开除了;另寒暑之期均有学假,应天府到庐州骑马三日坐车四五日便到,也算方便。”
“既如此,学生拜谢了。”苏锦得到自己的满意答复,也不再矫情,他也看出来这两位大人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当下起身跪倒在地,行大礼感谢。
陆提学忙将他拉起来,道:“你这样的学子,老夫还是头一次见。”
包拯紧绷着脸一言不发,他对苏锦真的捉摸不透,对他参加科举的目的不纯也耿耿于怀。
三人落座再聊,苏锦又招呼小柱子将带来个各种糕点礼物大包小包的往里拎,陆提学也不是矫情之人,随便推脱几句便收下来,反正都是吃用之物,权当见面之礼。
苏锦趁机又问及科举策论诗文之事,这一下再次让包拯和陆大人慌了手脚,这小官人居然对考试形式内容一屁不通,每谈及一处均是摇头不知,几番问下来苏锦就是个摇头猫。
这下陆大人真的郁闷了,看向包拯的眼光也带着责备,举荐士子举荐人也带有责任的,比如提学之职,任内科举中举比例内部都有一番考察标准,虽朝廷不会因此而处罚提学,但礼部按察使会根据当地州府的解试会试入取名额给于稽核,便是防止提学官选人不贤,将资质名额用于无才之人身上谋取私利。
这位苏小官人应答之际露了馅儿,怎么不叫陆提学郁闷不已;但好在此君府中倒还像是有些货色,往往有些独辟蹊径的见解和论调,让人琢磨不透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藏拙。
末了陆大人也不在去想此人优劣如何,唯有无语问苍天,期盼此人不要给自己和举荐他的包拯丢脸。
回去的路上,包拯连正眼都不愿瞧苏锦一下,今天苏锦的表现着实糟糕,不但不识抬举,而且还暴露了不学无术的本质,这样的人居然还挑三拣四不肯去书院学习。
包拯暗自捏了把汗,幸而科举暂停,否则马上到来的八月,苏锦若是去应试的话,自己和陆大人两位举荐之人的脸还不知道被丢成什么样子呢。
苏锦毫无觉悟的靠在后面的车厢内哼着小曲儿,他明白包拯为什么给他臭脸看,但苏锦不为所动,按照他的话来说便是:这才是真实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