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运使信中都说了,匪首大老王亲口招供,还写下供词画押,难道这还有假不成?”杜衍怒道。
晏殊冷然道:“供词呢?匪首‘大老王’呢?你见到了还是吕相见到了?本官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总要有真凭实据吧,而且说句你不爱听得话,对于苏锦的罪责,州府路一级的供词均不足以采信,须得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堂会审取得证人证词方可足信,岂是一名路转运使的一份私信所能定罪,这也太儿戏了吧。”
“你这是强词夺理……!”杜衍失态,指着晏殊道:“你是怕你自己推荐之人获罪,你难逃罪责,故而才如此狡辩。”
晏殊喝道:“杜枢密,你这话是在当着皇上的面给本官定罪么?万事讲程序,你们喜欢不讲程序便议罪对待别人可以,对待老夫所荐之人断然不成!需知此人还在扬州顶风冒雪殚精竭虑跟那些个屯粮奸商争斗,甚至还有生命之危;你们可以不管粮务,我三司却要为此事处处操心,苏锦也正为此事呕心沥血,眼下十一月二十的限期已过,各地缴收粮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各地粮库日渐空洞,西北元昊虎视眈眈即将进击,还是多考虑考虑如何渡过这艰难的冬天吧,这些事交给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去处理的好,莫要乱了轻重缓急!”
“你……!”杜衍一时语塞,晏殊嘴皮子太厉害,明明在说苏锦的事情,转眼便扯到缴收粮食,西北战局上去了,而且大义凛然到无可辩驳,简直快要把人给气死。
“晏大人说的有理!”有人出来帮腔了,一听那尖细的声音,不用看便知道是御史中丞欧阳修了。
“御史台肩负查勘官员罪衍之责,皇上,臣请命彻查苏锦矫诏招安一事,这本是御史台分内之责,吕相、杜枢密、晏三司等尚有大事要做,岂能因此事分神,还是臣去办为好。”欧阳修跪倒阶下向赵祯请命。
赵祯一直没吭声,他在揣摩晏殊的话,晏殊看似是在帮苏锦鸣不平,实际上是在为他自己鸣不平而已,粮务确实是当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为了此事晏殊已经数十日在三司衙门不眠不休,头发都熬白了许多,成效也颇为巨大,至规定期限为止,报上来的官仓收购的粮食居然有八百万石,虽然离粮食缺口尚差的远,但足可佐证苏锦的民间存粮巨丰之语,有了目标便有了动力,晏殊干的也起劲,忽然之间有人拆台,拿苏锦说事,也难怪晏殊这么大的反应。
赵祯甚至有些懊悔自己先前反应过激,苏锦将棘手的扬州之事这么快便平息下来,其中就算有些什么过失之处,难道自己便真的抱着这个皇家的脸面不放,治他矫诏之罪么?
但是事情已经出来了,捂着盖着也不是办法,而且似乎杜衍吕夷简也不肯罢休,两边都是倚重的人,让谁心里不痛快都不好,自己虽乐于看到两帮人互斗,越斗自己便越容易把握住他们,但是在这个冬天,内斗可不是好事,在玩这种猫戏老鼠的把戏,弄不好会把江山社稷给搭进去。
别的不说,一想到拿了苏锦之后,晏殊万一撂挑子不干,粮务这一摊子事无人问津,赵祯便浑身冒冷汗了,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个冬天可不是混混便能过去的。
欧阳修一出现,赵祯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小子出现的太及时了,此事大可交给他去办便是,省的众人乱吵吵,三堂会审赵祯太明白了,先是御史台派人去搜集证据,再会同大理寺刑部斟酌,然后再报自己知道,自己再下旨命他们三家联合设立公堂会审,一审二审之后拿着结果再报自己知晓,然后才会有最终的结论,就这么查着查着时间便过去了,到时候差事也办好了,危机也过去了,再慢慢的考虑这件事该如何办理便是,一个拖字简直妙用无穷,赵祯得意的笑了。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朕认为此事还是交予御史台先查勘证据为好,所以朕准欧阳爱卿之请,欧阳爱卿,朕命你提拿人犯,查勘口供证据,一定要尽心尽力不可马虎,其他人便不要在这件事上多烦心了,今冬乃多事之冬,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那几件大事上。”
“可是皇上,这事……”杜衍急道。
“不要再说了,朕有些累了,就这么办吧。”赵祯毫不客气的打断道。
晏殊沉声道:“敢问皇上,苏锦的差事何人接替?”
“接替?为什么要接替?”
“御史台查勘之时,苏锦岂非要停职配合么?”
赵祯摆手道:“不用不用,御史台查御史台的,苏锦办自己的差,两不相干之事,停职作甚?你写信敲打敲打他,朝廷有些规矩他恐怕不懂,别这会子没事,过段时间真出事了,办差也要讲规矩的。”
“多谢陛下提醒,臣一定给予他警告,同时也将朝廷对他此番立下首功的褒奖之意带到。”
赵祯翻翻白眼,心道:“我什么时候要你带去褒奖之意了。”摆摆手道:“晏爱卿看着办吧,朕的头又有点昏了,退朝吧。”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赵祯逃也似的走下宝座回内宫去了,吕夷简坐在椅子上面色木讷,杜衍笼着手脸色铁青,两人大眼瞪小眼虽心有不甘,但一时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