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也挺高兴,能摆脱繁琐的杂事,专心对付冯敬尧,正是苏锦所期待的;某些时候苏锦甚至有些错觉,越是像冯敬尧这样的人他越是期待与之交锋,后世毛爷爷的一句话‘与人斗其乐无穷’,苏锦一直以为毛爷爷是在矫情,可现在好像忽然抓住了这句话的精髓之处,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奸诈残暴桀骜不驯的对手在自己俯首帖耳更让人开心的事了,或许这就像征服了一个冰山一般的高贵女子一样,带来的就是那种百般艰难,终于据为己有之后的快感。
晚饭后,苏锦出了一趟府衙,带着王朝去城里转了一圈,带回来一个人,今晚要挑灯夜战跟冯敬尧再交锋一番。
刚刚将冯敬尧提到一间空屋子里,还没开始询问,府衙差役进来禀报说有个叫米花的女子要求见专使大人。
苏锦一拍脑袋,差点忘了答应米花要让他和冯敬尧见上一面,这女子倒是有情有义,受了冯敬尧的恩惠,并不因冯敬尧倒台而避而远之,婊子无情这句话被这位米花硬生生的颠覆了。
苏锦当然要兑现诺言,而且现在也正是时候,冯敬尧糟了一天的罪,也是时候让他心神放松一下,刚才提他进来的时候,那两只眼睛都喷着火,老是这么个情绪,倒也不利于审讯。
冯敬尧独自一人趴在一张木板上,他的臀背部位被下午的四十杀威棒打得稀烂,已经难以行动了,手指头被砍断之处流了好多的血,他又死扛着不让包扎,在外边拖来拖去,手指伤口上一片血肉模糊,还粘着很多灰尘污垢;加之晚上又拒绝进食,身子已经虚弱不堪。
身体上的折磨反倒激起了他死硬到底的决心,自从马栏山上遇到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妇人开始,他就知道这世上很多事做过了便不能后悔,人和人之间只不过是互相的利用和倾轧,你不骑在别人的脖子上,便要被别人爬上你的头顶拉屎;至于什么良善、公道之类的废话,都是骑在他人的脖子上的人对身下被压迫的小民放的烟雾弹;这一点冯敬尧自认比他人明白的更早,更清楚。
对于今日的下场,冯敬尧也自省过,只不过他认为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招致祸端,而是自己实在不够周密,心肠也不够狠,像苏锦这样的,根本无需拉拢他,只需要早早的派人将他暗中除掉,或者根本不需要他动手,在苏锦动军粮的那一刻便直接将消息捅出去,便万事大吉了;一念所差,导致自己陷入绝境,实在是不该。
冯敬尧当然不会这么白白的死去,他打定主意将屯粮之处烂在肚子里,将这些视他为恶魔的扬州百姓和得意忘形的苏锦拉进地狱,就像对付马栏山下的一家子和黔州的杀害自己无敌孩儿的土匪们一样,有仇必报正是他冯爷的行事风格。
只不过唯一可虑的便是,知道屯粮之处的还有一人,在藏匿这些粮食的时候,自己并未假手手下任何一人,而是单独命令此人在外地雇佣了人手趁着黑夜搬运藏匿,只要此人不落网,苏锦便别想拿到这批粮食;想到这里冯敬尧又开始痛骂自己手段不够狠,没有当时便将这个祸根给消除掉。
左思右想长吁短叹之中,冯敬尧的鼻端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他抬眼看着身前的地面,一双葱绿色的绣花鞋映入眼帘,冯敬尧心头大振,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宛如天籁一般的呼唤:“冯爷!”
冯敬尧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吃力的朝上仰望,一张梨花带泪的熟悉面庞出现在眼前,那是米花,一个他生命中唯一爱过的女人。
“你……怎么来了?被他们抓来了?”冯敬尧扭动着身子想挣扎起来。
米花连忙蹲下身子,按住他,看着冯敬尧浑身上下的伤势,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撒了冯敬尧满脸。
“爷,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宵小之辈若不折磨老夫能显得他们的本事么?没事,爷还撑得住。”
米花轻轻揭开破碎的衣片,臀背之处血肉模糊,看着触目惊心;米花忿然站起,对身后的苏锦怒道:“苏大人,你们这么做也太不讲人道了吧,用了刑也就罢了,为何连伤药都不给上,这是成心要人送命么?”
苏锦苦笑道:“米花姑娘误会了,你问问你家冯爷,用刑乃是他咆哮公堂,而之后给他擦伤药他却拒绝上药,医官都差点被他咬到,你说有何办法?”
米花转头看着冯敬尧道:“爷,您这是何苦。”
冯敬尧道:“爷岂会让他们假惺惺的做善人,爷这条命早就没了,枉自受他们的恩惠做什么?”
米花叹了口气,转头对苏锦福了一福道:“奴家错怪大人了,奴家有个请求,还请大人应允,奴家感激不尽。”
苏锦道:“姑娘请讲。”
米花道:“奴家想和冯爷单独说几句话,另外请大人给奴家些伤药,奴家要帮冯爷上药。”
苏锦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便如你所请。”
米花连声道谢,苏锦摆手叫其他人出去,又命了医官拿来创伤之药交予米花手上,转身带上屋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