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外的雨越发下得凄凉起来,檐间瓦上,疾徐不定。经过这一阵闹,胆小怕事的早躲回房了,留下的几桌都是胆大的。镖局中人还在,金和尚、王木和张家三弟兄却凑在了一处,也许他们本来就是约好的;杜焦两个老者依旧在角落里坐着,那穿黑衣的少年还睡着未醒;瞎老头和孙女无处可去,也在火边守着;还有沈放与三娘子和几个胆大见过世面的行人。只尴尬了何捕快并来福六人,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僵在那里。
三娘子低声和沈放说:“那个杜淮山绰号洞明手,焦泗隐江湖上名唤练达剑,是江湖上极厉害的一对角色,听说近几年专门在为淮上义军筹措粮草、招兵买马。两人都是老狐狸,洞明练达,一辈子很少和人交手,不能打的仗绝对不打,打的一定不会输。”沈放微微一点头,三娘子又暗指那秦老爷子道:“那临安镖局的总镖头姓秦名稳,绰号稳如泰山,行镖三十年,兵荒马乱,从未失手,盛名之下,绝无虚致,那金和尚几个比起他们那就嫩得多了。”
沈放问:“你怎么都知道?”
三娘子一笑:“你忘了,我是杀人放火的女强盗了?”
店里油灯昏暗,地上的火光照上来,本显得颇为诡异,但映在三娘脸上,只觉嫣然欲语,风情无限。旁人也奇怪这对文士夫妇竟有如此胆色。
那边镖局中的秦老爷子忽抬起脸,侧耳倾听了下,脸色微变。不约而同的,焦杜二人对望一眼后,似也神色讶异,焦泗隐的一只左耳更是忽地支愣起来、屏息静气。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听见外面风雨声中一阵阵马铃传来,悠忽前后,夹杂在风雨里,奔走不止。那绝对不是一匹马,说不上是三十匹还是四十匹好马,蹄声杂乱,不知为何在这雨夜里奔驰。王木的脸色便一动,想了下,忽然道:“缇骑?”
金和尚不由便脸色紧张,侧耳听了下、点了点头,闷声说:“好象是。”
王木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多?”
张家三兄弟也一脸紧张,——金和尚一向胆豪,这时也不由把手伸向禅杖,王木的嘴唇紧紧抿住,便是秦稳一桌,也未见得轻松。
沈放大奇,不知店里为何人人自危,只有何捕快头几人面露喜色。半晌那秦稳先舒开了眉,道:“不是朝这边来的。”
那边杜焦二老也点点头,他们两拨人本各不相干,明显为这缇骑的意外出现打破了彼此间的界线。众人听这么说才略略放下心来。却见秦稳转头冲那边杜焦二人一点头,脸上含蓄地展容,算是一笑,低声问:“是围杀?”
那两人也面色凝重,沉吟了下,点了点头。
这是几个老江湖根据经验得出的判断,众人自是信服。那三人当下便也不再说话,心底却在想——是什么人物竟值得缇骑校尉出动三四十匹铁骑雨夜奔袭,倾力围杀——今夜的雨、当真是下得越发荒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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