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另一个自己却在苦口婆心地劝慰着:人家一个女孩子,主动来找你,你那点儿自尊心咋还就放不下啦?再说了,那天你说的话也不好听!老老实实给人家道个歉,为这事结梁子不值当!
正寻思间,他听到,木制观众席台阶上发出哒哒的脚步声,这显然不是运动鞋发出的声音,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球场中,这声音是那样清晰而突兀。
随着声音渐渐迫近,义廷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朝脚步声相反的方向扭了扭身体,脸上的表情却愈见丰富和戏剧性。
他埋着头专注而机械地往球拍柄缠着手胶,动作太急竟然将自己的一根食指缠在里面。
笨拙地一圈圈拆开刚缠好的那一截黑色弹力胶带,手忙脚乱之下,柔软胶带粘连在一起,如同一团理不清的乱麻,义廷皱起眉,徒劳地揪啊扯啊,不一会儿,脸上就冒出豆大的汗珠……
正在此时,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他立时停止了手里的抓挠,像只被猎枪射中的小鸟,背脊一阵紧缩,立直了僵硬的身体,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无奈地等待着从树杈上跌落下来,被人擒获的命运。
小心垂下眼帘,就在他身侧不到半米处,一双小巧玲珑的黑色半高跟踝靴映入视线,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如同擂鼓。
不情愿地转过头,正巧对上文瑾一双眼睛,因为中间没有了眼镜的阻隔,这双眼睛显得温柔而清澈,然而,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却委实令人尴尬。
文瑾的目光即没躲闪,也看不出羞涩别扭,她开口道:“我想跟你说几句。”
义廷像听到命令的战士般,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身,咽了口涂抹,忙不迭地抢话道:“正……正……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
文瑾低头看了一眼义廷攥着球拍的手。
义廷像被烫了一下,慌乱地将球拍撒手,在文瑾面前夸张地前后左右转动手腕,又剧烈地挥舞双手,还像个钢琴家那样快速地活动了几下手指,然后,没心没肺地笑着说:“嘿嘿,啥事儿没有。”
文瑾眼神一暗,拉起义廷的手,透过手背尚未完全长好的淤痕,她仍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的情景。
义廷愤怒挥拳,和她脑袋差不多大的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咚地一声闷响,如同锤子般砸进腐朽的桃花心木嵌板,看到地上的丝丝缕缕的血迹,她心里那种心疼、惊讶和害怕的感觉,现在还那么真切。
“我收回那天说的所有话,我说得太过分了。”文瑾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她记起,那时,面对自己一时痛快的责骂,高大威武的义廷竟然像个受伤的小怪兽般可怜巴巴,文瑾心一颤,几乎将头垂到毛衣的樽形领窝中。
宏亮低沉,还带着一丝傻气的声音在文瑾头:“我都连上了两年卢克的工程学了,明年还继续上,这下咱俩又能在一块儿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