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狠!”
褚三娘微微一叹,把手中尸体丢弃,回头正好看到冯修在检查小五的身体。
“如何?”她问。
冯修沉重地摇摇头,显然是回天乏术了。
褚三娘面上流露一丝痛惜,但随即恢复了清冷。做他们这行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搜!”
她拔刀指向不大的院落,冷声道,“就这点时间,我就不信他们能把其他证据也一并带到坟墓里去!”
“是!”
众逻卒立刻有序散开,宛如一张拉开的大网,拢住了小院的每一处角落。
很快,就从后院的小屋里传来了踢打喝骂和求饶的声音,随后几名逻卒揪着一个闲汉打扮的青年从月亮门走了出来。
“你是何人?”褚三娘问。
“小、小人……姓胡名来,东,东京人氏……平日在北瓦之中,做些帮闲的杂事,赖以谋生……”
胡来鼻青脸肿,一双狡黠的眼睛却还在骨碌碌转个不停。
“老实点!”
冯修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指着几名反贼的尸体喝问道,“你与他们是何关系?”
“哎哟,我说大人,我就一小小的闲汉,能和这些强人有甚关系啊?”
胡来只管一个劲地叫屈,“这里本就是小人家。谁知,前几日这伙人突然闯了进来,拿着刀子威胁小人,非要让小人招待他们。您说,小人跟他们能什么关系啊?小人也是受害者啊!”
胡来说着说着,就有些七情上面了。
如果孟迁在此,就能听出胡来前半截说的倒都是真的。
此人的确是东京城中的闲汉。孟迁刚入行的时候,是在东京最大的北瓦揽活,正是因为跟胡来发生了一些矛盾,后来才去了桑家瓦子。
但即使是孟迁也不知道,胡来的祖上其实还有摩尼教背景。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联系,他才会被方腊找上门来,许下荣华富贵,让他成为方腊在东京的内应。
不过褚三娘也不是好糊弄的。
她妙目一瞪,一针见血道:“你当我们是如何找到此处的?我们手中有方逆来往的秘信文书,上头明明白白写着,这里便是他们接头的据点。”
“你说什么?圣公把我的住处写在来往文书上?”胡来如遭雷击,瞬间呆住。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对方腊的称呼已然出卖了他。
“哼,这下终于不嘴硬了么?”
褚三娘冷冷一挥手,“来人,将这厮绑了,带回去慢慢审!”
冯修上来拉扯胡来的时候,他终于如梦初醒,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惊恐大叫道:“且慢!我也是被方腊那狗贼给骗了,只要别对我动刑,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晚了!”
冯修麻利地把他捆了起来,恶狠狠道,“若非你们这些恶贼,小五又如何会死?敢杀官造反,就要付出代价!”
胡来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小五死状惨烈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意顶破天灵盖。
到这个时候,他哪儿还不知道自己被方腊做了弃子?
或许后者压根从来就没信任过他,许以重金,布下这个所谓的“隐秘据点”,却又堂而皇之地写在文书上,不过就是为了让他在恰当的时候成为诱饵。而现在就是那个恰当的时机。
他不知道方腊所图为何,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杀官造反,在历朝历代都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好险恶的心机!等胡爷脱了身,必不与你干休!”胡来恨得牙痒痒,心里暗自把方腊的祖宗问候了个遍。
“把小五拾掇一下,收殓好了再背回去,莫要让他失了体面。”捆了胡来,冯修吩咐其他人道。
而就在众人注意力向小五的尸体转移前的一刹那,胡来也开始了自己的逃生计划。
他隐蔽地踢出一块石子,正卡在众人视野的盲点上,击中小五尸身腿部的一根筋。
小五尸骨未寒,腿部受到撞击,立刻抽动了一下。
“都知大人,冯押班,小五他刚刚好像动了一下!”这一幕正好被一名走上前收尸的逻卒看到,不由叫了起来。
“怎么可能?”
冯修吃了一惊。
他对自己验尸的水平还是颇有信心的,一个人是死是活,当不至于看走眼才对,不过当他看到褚三娘快步走过去时,也本能地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在场众逻卒里,已经没有一个人把注意力放在胡来身上。
这正是胡来要的脱生之机!
他脸上猛地浮起一抹痛楚之色,但随即一咬牙,竟仅凭肌肉的力量,就卸掉了自己手脚处的关节,让身躯变得柔软如棉,形体也缩小了不少,轻易就从捆得紧紧的绳索中钻了出来。
等脱身之后,他又一用力,关节竟又自己接驳上,除了落地的绳索,刚刚的一切都宛如只是幻觉一般。
缩骨功。
这可是他混迹勾栏瓦肆十余年,从杂耍艺人那里学来的伎俩。
包括之前让小五的尸身活动起来,也是一门据称来自东瀛的忍术皮毛。
后者若是练到极处,传言甚至能让人仅凭弹动死尸的筋骨,就让刚死之人活动如生,掩护藏在它们身后的忍者!
胡来当然没有这样的本事,但就靠着这点皮毛,已经足以让他逃出生天!
当褚三娘等人再回过头来时,胡来原本待着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绳圈……